洛阳城外,北风呼啸,卷起漫天枯叶。
许褚那魁梧如山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黑色铁塔,迈着沉重而稳健的步伐,护送着郭嘉的马车缓缓驶离。车轮碾过冰冷坚硬的官道,留下两道深邃而蜿蜒的印痕,仿佛要将那份沉甸甸的担忧与嘱托,永久地刻进这片古老的土地之中。
城头上,张辽一身银甲,傲然而立。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吹拂着他的战袍,猎猎作响。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一直追随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直到它化作地平线上一个微不可见的黑点,最终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良久,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手掌摊开,掌心紧紧攥着一卷泛黄的帛书。那是郭嘉临行前塞给他的,上面只有寥寥八个字,却是此次北行的决胜关键。
“先恩信,后兵威。”
张辽低声念诵着这八个字,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小心翼翼地将帛书收入怀中,转身大步走下城楼,那背影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
千里之外,辽东,襄平。
公孙康坐在父亲公孙度留下的华丽主位上,大殿之内寒气逼人。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雕刻的猛虎图纹,那冰冷的触感似乎能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大殿之下,站着一个来自南方的使者。
没有刀兵相逼,没有杀气腾腾,使者带来的,竟是十车雪白的精盐,以及一百套闪烁着幽蓝冷光的灌钢法锻造农具。
盐,在贫瘠的辽东,是比黄金更珍贵的硬通货,关乎民生命脉。而那些农具,只消一眼,便知其锋利与坚固远超辽东工匠所能打造的极限。这不仅仅是礼物,更是一种无声的展示——展示着南方那位霸主的富庶与强大。
使者神色平静,声音不卑不亢:“我家主公萧澜,奉天子诏还都洛阳。闻辽东公素有威名,镇守边疆,功不可没。特遣下臣送来薄礼,以示敬意。主公言,若辽东公愿奉大汉正朔,主公当即刻上表天子,封辽东公为辽东太守,世袭罔替。”
世袭罔替。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般砸在公孙康心头。
他心中冷笑,名为敬意,实为招降。父亲在此经营数十年,早已是辽东的无冕之王,何须一个南方的毛头小子来封赏?
他正欲发作,将这狂妄的使者乱棍打出。
“少主!”
堂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却悄悄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微微摇头。
公孙康心中一凛,那股冲上来的火气瞬间被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故作镇定道:“使者远来辛苦,先下去歇息吧。此事,容我三思。”
……
夜凉如水。
密室之内,灯火摇曳,映照出老臣那张忧心忡忡的脸。
“少主,不可意气用事。”老臣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那萧澜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下南阳、汝南,迎回天子,绝非等闲之辈。他送来的盐与铁器,既是拉拢,也是炫耀。这是在告诉我们,他有我们没有的东西,他有毁灭我们的能力。”
公孙康烦躁地来回踱步,脚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难道就要我公孙家几十年的基业,就这样拱手让人?”
“非也。”老臣抚须道,“我等可暂且拖延,假意周旋,坐山观虎斗,看他与曹操争斗结果如何。若萧澜胜,我等顺势归降,不失荣华;若曹操胜……”
“此言有理。”公孙康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侥幸,“那就拖!拖死他们!”
然而,他的拖延,只持续了不到十天。
这一日清晨,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了襄平的宁静。
一骑快马疯了一般冲进城门,骑士连人带马栽倒在府邸门前。他滚鞍下马,顾不上满身泥泞与鲜血,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少主!不好了!幽州……幽州破了!张辽的大军,已经陈兵辽水对岸!旌旗蔽日,一眼望不到头!”
什么?!
公孙康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膝盖重重地撞翻了身前的酒樽。
“啪!”
酒液四溅,那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幽州与辽东唇齿相依,互为屏障。张辽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拿下了整座幽州?他的斥候为何没有一丝警报?
恐惧。
一种冰冷彻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浑身血液逆流。
他终于明白了,郭嘉那八个字后四个字的含义。
兵威。
那是足以碾碎一切犹豫与侥幸的雷霆之威。
原来,所谓的“礼物”,不过是最后的通牒;所谓的“拖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
冷汗涔涔而下,瞬间湿透了他的衣背。公孙康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知道,若不降,便是死。
“快!”他嘶吼道,声音嘶哑,“快去马厩!将父亲留下的那十匹汗血宝马牵出来,作为贡品!”
“还有,”他跌跌撞撞地冲向书房,“备降表!立刻备降表!我要亲自去辽水……请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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