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司空府。
那份来自汝南的降表,被一只骨节泛白的手死死攥住,骤然揉成一团。曹操的胸口剧烈起伏,胸膛里仿佛憋着一团烧得正旺的烈火,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疼。他眼中的血丝密密麻麻,几乎要从眼眶里爆裂出来,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团皱巴巴的纸,像是要将其凌迟。
败了。
他苦心孤诣布下的驱虎吞狼之计,到头来竟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他非但没能拖住萧澜北伐的脚步,反而被对方抓住空隙,一口吞掉了南阳、汝南这两块扼守中原腹地的心头肉。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赤身**的赌徒,在牌桌上输得一干二净,连最后一点翻身的筹码都荡然无存。
“萧澜——”
这个名字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沙哑又怨毒,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他猛地扬手,将手中的纸团狠狠砸向地面,纸团撞在金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却像是抽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他的下一步,是哪里?”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极致的愤怒与不甘交织的滋味。
谋士程昱站在一旁,脸色凝重如铁,他枯瘦的手指在舆图上颤抖地划过,掠过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城池,最终,指尖停在了一个所有人都不敢去想的地方。
洛阳。
那两个字,像是一块千斤巨石,重重砸在了议事厅每个人的心头。
……
襄阳,州牧府。
沙盘前,萧澜的手指,果然精准地落在了“洛阳”二字之上。他的目光平静如古井无波,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到半分波澜,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不过是饭后寻常的一局棋,输赢都不值一提。
“文远。”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张辽耳中,却重若千钧。
张辽闻声,大步出列,单膝跪地,玄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内格外清晰。“末将在!”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
“命你率三万精兵,即刻北上。”萧澜的指尖在洛阳的位置上重重一点,语气斩钉截铁,“取,洛阳。”
“末将遵命!”张辽没有丝毫犹豫,应声而起,眼中翻腾着沸腾的战意。
……
洛阳城外,黄沙漫天。
三万精锐大军兵临城下,黑色的旌旗遮天蔽日,猎猎作响,肃杀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了整座古都。这座曾经繁华无双的王城,饱经战火洗礼,城墙斑驳,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此刻在萧军的威压之下,竟微微颤抖。
守将董昭站在城楼之上,双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掌心却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是曹操的旧部,深受器重,可如今,曹操接连丢了南阳、汝南,士气大跌,已成颓势。他身后的守军,一个个面无血色,士气涣散,看向城外的眼神里,满是恐惧与迷茫。
怎么守?
拿什么守?
董昭的心头,一片茫然。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冰冷的兵器,落在了萧军阵中那些随军而来的民夫身上。他们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眼中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种安定的光芒。他忽然想起了那些流传在民间的传闻——萧澜治下有均田策,百姓耕者有其田;萧澜麾下军纪严明,百姓安居乐业。
这些念头,像野草般在他心头疯长。
“吱呀——”
沉重的城门,轰然打开。
董昭脱去了身上的盔甲,只穿着一身素色官袍,双手捧着洛阳太守的官印,独自一人,缓步走出城门。他走到张辽的马前,双膝跪地,将官印高高举起,声音朗朗:“罪将董昭,愿献洛阳,迎王师入城!”
……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鸟儿,飞越数百里关山,落入了长安那座冰冷的皇宫。
汉献帝刘协,正坐在简陋的宫殿里,喝着一碗清可见底的米粥。米粥里,连几粒米都数得过来。听到宦官带血的禀报,他手中的碗“砰”地一声摔在地上,瓷片四溅,米粥洒了一地。
“洛阳……萧澜的大军,进入了洛阳……”
刘协喃喃自语,眼中先是一片茫然,随即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光亮。那是绝境之中,骤然看见生机的光芒。曹操迁都许昌时,匆忙之间将他这个天子遗忘在了长安,他名为帝王,实为囚徒,是困在牢笼里的鸟,连一丝自由都没有。如今,笼子外面,终于来了一个或许可以打开它的人。
“走!”刘协猛地抓住身边老宦官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我们去洛阳,去见萧大将军!”
当夜,一轮残月高悬天际。
天子在几名忠心死士的护卫下,趁着夜色,逃出了那座名为皇宫、实为囚笼的地方,一路朝着洛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
数日后,萧澜亲率中军,浩浩荡荡抵达洛阳。
他没有直接入主皇宫,而是带着麾下众将,站在城门之外,静静等候。
不久,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为首的那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粗布衣衫,面容憔悴,眉宇间却难掩那骨子里的贵气。正是汉献帝刘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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