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收回躬身的身姿,未再多说一字,仿佛方才那番定天下格局的对话,不过是一场寻常山野清谈。他转身的动作干脆利落,无半分拖泥带水,背影映在诸葛亮眼底,既有乱世奔波的萧索,更藏着志定天下的坚定,如寒松立雪,自成风骨。
茅庐门外,徐庶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失望,眉峰紧蹙,眼底的光渐渐黯淡,满心遗憾;庞统眼中则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诮,似在嘲讽此番三顾终究徒劳。
就在萧澜的脚步即将踏出茅庐门槛的刹那,他骤然停住。动作轻缓,却如巨石投湖,瞬间牵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徐庶的失望凝在脸上,庞统的讥诮僵在眉梢,诸葛亮亦抬眸望来,眸中多了几分探究。
萧澜未曾回头,只从宽大的锦袖中缓缓取出一卷物事——非竹简,而是一卷用细麻绳整齐捆扎的白色绢帛,质地细密,泛着柔和光泽。他反手将绢帛递向身后,动作依旧平静从容,语气淡然无波:“先生久居乡野,然乱世之中,乡野亦非乐土。此物或许能护先生乡梓周全。”
话音里无半分恳求,无一丝利诱,唯有发自肺腑的真切关切,仿佛他递出的不是什么惊世秘宝,只是一件御寒暖身的寻常衣物,质朴却滚烫。
诸葛亮的目光落在那卷绢帛上,手中羽扇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迟疑。片刻后,他终是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接过。绢帛入手轻盈,还带着萧澜身上的温润体温,触之暖心。他指尖轻解麻绳,缓缓展开绢帛,目光落下的瞬间,那张素来古井不波的俊朗面容,所有的平静淡然尽数土崩瓦解。
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那双能洞悉天下风云的朗星之目,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连呼吸都似停滞了半分。
绢帛之上,以极精细的墨线勾勒着一具繁复精巧的机械图样,每一处部件、每一枚齿轮、每一道卡榫,皆标注得清晰明了,毫厘不差;旁侧一行行蝇头小楷工整细密,详尽阐述着机械运作的原理,逻辑严谨,巧思尽显。
那图样之下,赫然题着三字——【诸葛连弩】。可一次连发十矢,机括之巧妙,构思之鬼神莫测,远超当世所有认知,堪称神工鬼斧,绝非凡人所能构想。
诸葛亮只觉心头一震,自负胸藏天下奇谋、腹蕴经天纬地之才,可眼前这薄薄一卷绢帛,却如重锤般狠狠砸在他的骄傲之上,让他满心震撼,更添敬佩。他猛地抬眼,望向已走到门外的萧澜背影,心绪翻涌难平:这个男人,不仅能与自己共论天下、契合隆中对略,心中竟还藏着这般巧夺天工的造物之法。他绝非寻常逐鹿诸侯,更非只知征伐的武夫,那份胸怀天下的格局,远比自己所想的更为深沉。
此前萧澜竹简上“愿为天下苍生,请先生”的字句,此刻在脑海中愈发清晰沉重,字字叩击心扉,撞碎了他所有的矜持与淡泊。一股前所未有的激荡情绪席卷全身,让他终是按捺不住,开口唤道:“萧公,请留步。”
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急切与微颤,打破了此前的淡然从容。
萧澜的身影稳稳定住,缓缓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那份温和平静,眼底似有了然,仿佛早已料到这般光景。
诸葛亮手持绢帛图纸,快步踏出茅庐,立于萧澜面前。暖阳洒在他俊朗如玉的脸庞上,映出异样的光彩,眸中褪去了山野隐士的清冷,只剩灼灼热忱。他不再称萧澜为“丞相”,而是换了一个更显敬重的称谓,对着萧澜深深躬身一揖,姿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郑重,腰背弯得极低,满是诚意。
“亮明白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掷地有声。
稍顿,他缓缓抬头,目光灼灼如烈火,映着萧澜的身影,也映着天下苍生的期许,语气坚定无比:“他日,萧公若为天下苍生而征战,亮必出山,助公一臂之力,共平乱世,止戈安邦。”
话音落,山间清风拂过,吹动二人衣袂,残雪映着暖阳,似为这一诺镀上了一层金光,隆中茅庐前,一段君臣相得、共济天下的佳话,自此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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