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的夜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寒风吹过街巷,卷起满地枯叶,发出簌簌轻响,透着刺骨的凉意。丞相府门前悬挂的两盏红灯笼,火光在寒风中剧烈摇曳,忽明忽暗,宛若荒野孤坟旁的鬼火,映得门前石阶泛着淡淡的红光。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一匹瘦骨嶙峋的战马拖着疲惫的身躯,凄厉悲鸣着冲过长街,马腹早已被汗水浸透,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与泥泞,最终体力不支,轰然倒在丞相府门前的石阶下,马嘶声戛然而止。马背上,一个几乎与马鞍融为一体的人影顺势滚落,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浑身裹着凝固的泥浆与干涸的血块,衣袍破烂不堪,露出的肌肤上满是伤口,有的早已结痂,有的还在渗着血丝,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
守门的卫士瞬间警觉,手持长戟迅速围拢过来,长戟如林,寒光凛冽,将那人团团围住,警惕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身影。那人艰难地扭动脖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嘴唇干裂得布满血痕,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盯着卫士,拼命地指了指自己的嘴,眼中满是急切与哀求。一名亲卫队长见状,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掰开他僵硬的下颚,一枚被体温融化了一半的蜡丸从他舌下滚落,掉在石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人见蜡丸被取出,眼中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头重重垂下,彻底没了生息,身体缓缓变得僵硬。蜡丸被亲卫迅速拾起,以最快的速度送入丞相府深处的书房,每一步都透着不容耽搁的急切,谁都明白,这枚蜡丸里大概率藏着关乎生死的紧要消息。
暖阁之内,炭火正旺,温暖如春,与府外的严寒截然不同。萧澜身着素色锦袍,正与郭嘉一同对着一盏铜灯审视着荆襄地域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笔尖不时在上面轻点,似在推演局势。郭嘉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烧刀子,酒液澄澈,热气袅袅,他指尖轻捻杯沿,眼神微醺,却藏着几分洞悉一切的锐利。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亲卫单膝跪地,双手高高奉上那枚还带着人体余温的蜡丸,语气凝重:“主公,襄阳急信。”萧澜的目光从地图上缓缓移开,落在蜡丸之上,伸手接过,指尖轻轻一捏,蜡壳应声碎裂,露出里面一小卷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羊皮纸。他展开羊皮纸,只见上面只有一行用血写成的字,字迹潦草凌乱,笔画颤抖,透着难以掩饰的绝望与急切:“刘表已死,蔡瑁降曹,襄阳旦夕不保。”
暖阁之内,原本让人倍感安逸的暖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沉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连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都变得格外刺耳。郭嘉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眸子骤然变得清醒而锐利,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与凝重,酒液晃动,险些洒出杯外。
萧澜沉默不语,只是缓缓将那张染血的羊皮纸放在桌案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地图上襄阳的位置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郭嘉,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荆襄乃天下腹心,若失荆襄,江东门户大开,必遭曹操铁蹄碾压,天下局势将彻底倾斜。”
郭嘉放下酒杯,酒意尽散,神色愈发沉凝,声音低沉而急促:“曹操用兵向来迅猛如鬼魅,从不拖泥带水。他既得了蔡瑁降书,定然不会错失良机,大军此刻恐怕早已星夜南下,直奔襄阳而去。轻装简行、奔袭夺城,本就是他的惯用伎俩,襄阳危在旦夕。”
萧澜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火下投出长长的阴影,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凌厉:“他快,我要比他更快,绝不能让曹操顺利拿下襄阳。”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门外沉声下令,声音清晰而果决,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传我将令,击聚将鼓,点兵十万,即刻集结!”
咚!咚咚!沉闷而急促的聚将鼓声响彻夜空,瞬间划破了许都的宁静,鼓声厚重有力,层层递进,透着决战的紧迫感。城内无数沉睡中的将士被鼓声惊醒,纷纷从榻上一跃而起,披甲执锐,朝着城外军营狂奔而去。整个许都仿佛一头被瞬间唤醒的巨兽,开始高速运转,甲叶碰撞的清脆声响、战马嘶鸣的激昂声响、军官高声呵斥的调度声响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汹涌的钢铁洪流,在夜色中迅速凝聚。
萧澜的声音继续在书房内回响,清晰而冷酷,每一个指令都精准无比:“命赵云为先锋,率黑风骑即刻出发,全速驰援襄阳,务必拖延曹军步伐,守住襄阳城门!我亲率中军,郭嘉、典韦随行,后续大军紧随其后,直趋襄阳!”
话音刚落,一名文官匆匆赶来,身着官服,神色慌张,正是留守许都的陈群。他快步走入暖阁,脸上带着明显的忧虑,躬身行礼道:“主公,如此仓促调动十万大军南下,兖豫二州兵力空虚。若河北袁绍趁机举兵来犯,后方无兵可守,届时腹背受敌,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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