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安邦
许都丞相府后堂,与前院剑拔弩张的军议氛围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温润和煦,氤氲着新沏江东雨前茶的清苦香气,混着案几上熏香的淡雅气息,驱散了朝堂的肃杀,添了几分静谧安宁。
萧澜端坐主位,面前没有擘画天下的舆图,也没有调兵遣将的兵符,只整齐码放着一叠沉甸甸的竹简。这些都是陈群手下户曹掾吏汇总的文书,每一卷都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却无关军粮兵甲,只关乎“人”——那些从战火纷飞的北方、动荡不安的荆襄之地,拖家带口涌入兖豫的流民。
竹简上的数字触目惊心,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流民跋山涉水而来,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满是对安定生活的渴望,却也给萧澜的治下带来了巨大隐患。萧澜的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案面,声响轻缓,却难掩眉宇间的凝重。流民是根基,可若无田可耕、无事可做,这庞大的人口便会从稳固的根基,沦为滋生祸乱的温床。
大乔端着茶盏缓步上前,为他续上温热的茶汤。她身着素雅长裙,动作沉静优雅,举手投足间透着江南女子的温婉,仿佛再多惊涛骇浪,也无法在她的心湖掀起半分波澜。她瞥见萧澜眉宇间的忧虑,也看清了竹简上那些令人不安的数字,没有说空洞的宽慰之语,只是轻声问道:“主公,是在为流民之事烦心?”
萧澜抬眼望去,撞进她宛如秋水般澄澈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人是邦国之本,可如今人多而田少,无地可耕、无业可营,久必生乱。”
一旁的小乔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衣角的流苏,闻言也抬起小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静静听着二人对话。
大乔却缓缓摇头,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点在那叠竹简上:“主公所言差矣。他们并非无田可耕,而是良田在荒芜。兖豫之地连年战乱,十室九空,千里无鸡鸣,许多肥沃土地早已抛荒。如今主公治下安定,这些土地,正等着新的主人去开垦。”
萧澜目光一凝,心头豁然开朗,瞬间明白了大乔的深意。
大乔继续说道,声音不疾不徐,字字清晰有力:“妾身以为,与其一味开仓放粮、坐吃山空,不如因势利导。将所有愿意垦荒的流民登记在册,由官府分发农具与种子,再以主公之名许诺——凡新垦之田,三年之内免征一切赋税。”
“三年免税”四个字,如同一道光照亮了萧澜的思绪。这并非单纯的施舍,而是一场长远的投资,用未来的税收,换取眼前的安定与日后的丰饶,既解了流民之困,又盘活了抛荒之地,一举两得。他看向大乔,眼中满是赞许。
可一旁的小乔却忽然插话,声音清脆灵动:“姐姐说的固然是好,可流民之中尚有许多妇孺,尤其是那些在战乱中失去丈夫的女子、父母双亡的孤女,她们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垦荒劳作?”
这个问题尖锐又现实,一套完整的策略,绝不能留下如此明显的短板。大乔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萧澜也摩挲着案边,暗自思忖对策。
却见小乔狡黠地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雀跃:“所以妾身也有个主意!甄家姐姐开辟的商路畅通无阻,江东的丝绸源源不断运来,许都的贵妇们无不爱穿漂亮衣裳。我们何不建一座织锦坊,将那些无依无靠的女子都招进来,教她们纺纱、织布、刺绣?”
“她们有了手艺,便能自食其力;织出的锦缎既能自用,又能卖给商人换取钱粮。如此一来,她们不但不再是主公的负累,反而能为府库增添一份进项呢!”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只听得窗外微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萧澜看着眼前的姐妹二人,心中感慨万千:大乔稳重如大地,着眼于国之根本的农桑;小乔灵动如清泉,关注着民生细节的工商。一农一工,一阴一阳,两个提议相辅相成,竟构成了一套完美无缺的流民安置之策。
他缓缓站起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蔡琰为他定兵略,甄宓为他开财源,如今二乔又为他安万民,得妻如此,何愁霸业不成?
“好!”萧澜的声音斩钉截铁,“传陈群来见我,就依二位夫人所言,即刻推行!”
半年光阴转瞬即逝。曾经荒芜的兖豫边境,如今已是一望无际的麦浪在风中起伏,宛如绿色的海洋。上万亩新开垦的良田长势喜人,预示着一个丰收的年景,那些曾经的流民,如今都成了勤恳的农夫,在田地里挥洒汗水,脸上洋溢着安稳的笑容。
而许都城南,一座崭新的院落终日传出上百架织机富有韵律的“咔哒”声。数百名曾经满面愁容的孤女、寡妇,此刻端坐在织机前,指尖灵巧地穿梭于丝线之间。她们的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迷茫与恐惧,只剩下专注与对未来的憧憬。
她们用双手织出的一匹匹华美的锦缎,不仅为自己换来了温饱与尊严,更凭借精良的工艺风靡许都,为萧澜的府库带来了可观的盈利。
一时间,许都坊间皆在传颂:“丞相府有二乔夫人,一位安社稷,一位济苍生,真乃巾帼不让须眉!”
这些赞誉传到萧澜耳中时,他只是淡然一笑。他将一份写着织锦坊盈利三千金的账目放在小乔面前,又把一份记录着新垦良田万亩的地契递给大乔,目光温柔而坚定:“这天下,有我的一半,也有你们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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