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清晨五点半,林晚晴照例在省城招待所的阳台上打了一套舒缓的太极。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省城食品工业学院的宿舍区还静悄悄的。距离培训开始还有三天,她却已提前一周抵达,为的是熟悉环境和搜集资料。
打完最后一式,她回屋拿起暖水瓶倒水,目光落在桌上那封昨天从家里转寄来的匿名信上。信封是普通牛皮纸,没有寄件人信息,邮戳模糊不清。信纸上只有一行打印的宋体字:“晴记的红火日子快到头了,好戏在后头。”
赵桂枝在随信附上的纸条里写满了担忧:“晚晴姐,这信是夹在门店收到的普通信件里的。大山哥查了邮戳,只能确定是从咱们地区寄出的。大家心里都毛毛的,你要不要回来一趟?”
林晚晴端起搪瓷缸抿了口温水,神色平静。她将信纸折好收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夹层,心中已有计较。匿名信的意图很明显:扰乱军心,在她外出学习这个关键节点制造恐慌。这种伎俩,她前世见得多了。
“铃铃铃——”床头柜上的招待所电话突然响起。
林晚晴走过去接起,听筒里传来张大山沉稳中带着急切的声音:“嫂子,是我。又出事了。”
承
“慢慢说,大山。”林晚晴在床边坐下,左手下意识抚摸着腕上顾铮去年探亲时送的那块上海牌手表。
“今天凌晨四点,咱们东门店的后墙被人用红油漆刷了‘黑心作坊’四个大字。”张大山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泼水刷洗的声音,“桂枝已经带人在清理了,但那个位置临街,怕是有些早起的路人看见了。”
林晚晴眉头微蹙:“门店值班的人呢?”
“昨晚是老刘头值班,他说凌晨两点左右听到外面有动静,出去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张大山顿了顿,“但老刘头今年五十八了,眼神不太好…我已经让柱子去调附近早市摊贩的询问情况了。”
“损失呢?”
“除了墙面污损,其他都还好。”张大山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但嫂子,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上次是原料车轮胎被扎,上上次是有人往咱家酱料桶里撒沙子。虽然都没造成大损失,可这么折腾下去,员工们人心惶惶。”
林晚晴望向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色,晨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大山,你觉不觉得这些手段都太…小儿科了?”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嫂子的意思是?”
“扎轮胎、撒沙子、刷标语,这些都是恶心人但不伤根本的小动作。”林晚晴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缓缓踱步,“如果是付科长那种人反扑,或者地区食品公司真要下狠手,该直接举报卫生问题、挖走核心员工、截断原料供应才是。”
她停在窗前,看着楼下开始有早起的学生抱着饭盒走向食堂:“所以我觉得,这些事和匿名信可能是两拨人做的。小动作是本地眼红的小鱼小虾,匿名信…才是真正的大鱼在试探。”
张大山倒吸一口凉气:“那咱们现在…”
“按计划行事。”林晚晴语气坚定,“你让桂枝今天上午召集所有门店店长和车间组长开个会。三点内容:第一,公开说明我已经知道这些情况,并且有应对方案;第二,设立‘安心奖金’,这个月所有员工加发五块钱奖金,算是压惊费;第三,启动内部举报机制,谁提供有效线索抓到搞破坏的人,奖励一百元。”
一百元!这在1983年相当于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张大山的呼吸都重了:“嫂子,这手笔是不是太大了?”
“不大不足以震慑宵小。”林晚晴微微一笑,“另外,你私下去找李主任一趟,把情况说明。他不是一直想让咱们扩大生产,把‘晴记’做成街道的标杆企业吗?那就请他帮忙,协调派出所这几天多在家属院和门店附近巡逻。”
挂断电话后,林晚晴坐在书桌前摊开笔记本。她翻开崭新的一页,写下今天的日期:1983年9月17日。然后在下方列出几条思路:
匿名信来源排查(邮戳、纸张、打印机型号)
省城学习期间需完成的三个目标:火腿肠生产技术、真空包装设备信息、国营厂老师傅人脉
应对暗处敌人的策略:外松内紧,引蛇出洞
家庭方面:下周给大宝小花寄信和礼物,给顾铮的回信要写了
写到顾铮的名字时,她的笔尖顿了顿。上次收到他的信还是半个月前,简短的三行字汇报了边防哨所的近况,末尾一句“家中辛苦,望自珍重”写得板板正正,却让她盯着看了好久。
“妈妈!”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和脆生生的童音。
林晚晴连忙起身开门,只见招待所服务员小周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门口。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红肿,明显刚哭过。
“林同志,真不好意思打扰您。”小周满脸歉意,“这是食堂王师傅的女儿小娟,她爸今天早班,她妈上夜班还没回来,孩子醒了找不到人就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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