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顾顺站在那里,时光和变故在他身上刻下了清晰的痕迹。
花白的鬓角,深刻的皱纹,以及那双看着儿子、复杂难言却最终归于深沉平静的眼睛。
“……你回来了。”
顾顺的声音如同叹息一般,虽然语气平淡,可在顾三平耳里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
顾三平僵在原地,手中的抹布无声滑落。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愧疚、不安、思念像潮水般冲击着他,让他鼻尖发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爸……”
就在他以为会迎来质问、责备,或者更长久的沉默时,顾顺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大步上前,伸出那双因为常年工作而略显粗糙的手,一把将比自己还高出些许的儿子,狠狠地、用力地揽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如此突然,又如此用力,几乎勒得顾三平喘不过气,却瞬间击碎了他所有故作坚强的外壳。
紧接着,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后背上,发出“啪”一声结实又带着痛感的闷响。
这一巴掌,仿佛打散了他所有积压的委屈、恐惧和疲惫。
印象中,自从六岁以后,父亲就再也没这样拥抱过他。
中式家庭惯有的含蓄与内敛,将情感深深埋藏。
而此刻,这笨拙又汹涌的拥抱和那一巴掌,胜过千言万语: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失而复得的激动,是一个父亲最深沉的、无需言说的爱。
顾三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滚烫地落在父亲的肩头。他没有挣扎,只是同样用力地回抱住父亲微微佝偻的背,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一样,无声地哭泣着。
过了好一会儿,顾顺才松开他,眼神依旧平静,但微微泛红的眼角泄露了他的情绪。
他看着儿子满脸的泪水,粗糙的手掌略显尴尬地在他胳膊上拍了拍。
顾三平急欲解释什么:“爸,我……天衡宫……妈她……”
“行了。”顾顺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累了了吧?也辛苦了。好久没吃家里的饭了。”
他转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只有些简单的食材。“过来搭把手,好好做点吃的,犒劳犒劳你。”
他的语气平常得仿佛儿子只是出了个远差归来,而不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和家庭巨变。
顾三平愣了片刻,随即用力抹掉眼泪,闷声应道:“哎!”
厨房不大,父子俩挤在里面,沉默地开始忙碌。
顾顺洗米蒸饭,顾三平默契地接过蔬菜清洗切配。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水流声、切菜声和锅具的轻微碰撞声。一种久违的、近乎本能的默契在沉默中流淌,冲刷着分离的陌生与隔阂,温暖的烟火气渐渐驱散了屋里的冷清。
看着父亲专注切肉的侧脸,顾三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萦绕心头已久的疑问:“爸……那时候在天衡宫,爆炸发生后……你为什么……为什么会立刻打电话让我跑?还给了我轨道撤离服的口令?你就不怕……万一我真的……”
顾顺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当时空港一炸,警报全响。通报很快下来,说是你搭乘的空天飞机对接后出的事,你的通缉令直接就发到了所有安全终端。”
他顿了顿,将切好的肉片放进碗里腌制:“我当时就觉得不对。我的儿子,我知道。你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搞出那么大动静。我就用我的权限,紧急调取了宿舍区附近的监控。”
“你初到天衡宫就被警方通缉,最有可能的就是去宿舍区找我们,我赌对了,正好从监控里看到你被两名警员准备逮捕的景象。”
顾顺语气平淡,如同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日常。
他转过头,看了儿子一眼,眼神锐利了一瞬:“我看到你的同时,也看到你后面那台发了疯一样追着你砍的工程机器人。那玩意儿,没更高权限的指令,不可能那样。这就是个套儿,明显冲着灭口来的。”
他收回目光,继续手上的活儿,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既然你是被冤枉的,那当老子的,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儿子冤死。前途?跟你的命比起来,算个屁。“
顾顺坚定的继续诉说:“我给你我轨道紧急撤离服的启动口令,就是赌你不是孬种,能操作得了那撤离服。”
顾三平听着父亲平静的叙述,眼眶再次湿润。原来父亲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就做出了如此决绝的判断,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只源于一份不容置疑的信任。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比任何安慰都更能抚平他心中的委屈。
“……爸。”他声音哽咽。
顾顺抬手,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行了,大小伙子,别磨叽。把葱递我。平安回来就好。”
饭菜上桌,简单却热气腾腾。
父子俩相对而坐,默默地吃着饭。空气再次沉默下来,但已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尴尬,而是某种需要被打破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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