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杭州城内的喧嚣鼎沸、日进斗金相比,齐家大宅的书房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寒意森森。
“砰——!”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炸响!家主齐司礼面目狰狞,将手中的上好紫砂茶壶狠狠掼在桌上,壶身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与碎片四溅,如同他此刻崩坏的心境。
一旁的木承安端坐着,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抽搐的眼角,暴露了他内心同样的惊涛骇浪。
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从两浙巡盐御史衙门弄到了那梦寐以求的细盐配方。可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依照配方制出的细盐,要么色泽浑浊,杂质颇多;要么味道苦涩,难以入口。更致命的是,那制造成本高得惊人,若按此成本发售,价格将是杭州盐业所售细盐的数倍之多!
与杭州盐业那雪白细腻、味道纯正、价格却相对公道的细盐一比,他们齐家产出的,简直就是不堪入目的劣等货色!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齐司礼胸口剧烈起伏,猛地站起身,一巴掌狠狠拍在坚实的黄花梨桌面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起来。他扭头对着木承安,双眼赤红,如同输光了所有赌本的赌徒,嘶声大吼:“木老!他们这是成心的!一定是木淑彤和宋诚毅那两个小畜生在那配方里做了手脚!这是欺君之罪!他们身为官商,竟敢将假的细盐配方送交两浙巡盐御史衙门!他们该死!该千刀万剐,杀了他们满门!”
他状若疯魔,唾沫横飞,仿佛只有用最恶毒的诅咒才能宣泄心中的愤恨与恐惧。然而,当他吼完,目光触及木承安那骤然转冷、如同冰窟般幽深的眼神时,心中猛地一咯噔,瞬间如冷水浇头,清醒了过来。
他这才猛然记起,眼前这位江东巡抚,正是木家三房的顶梁柱!而他口中咒骂欲其满门死绝的木淑彤,正是这位木老的孙女!
齐司礼脸上的狂怒瞬间化为惶恐,他急忙上前一步,躬身想要解释:“木老,我……我是一时气糊涂了,绝无冒犯之意……”
木承安却是不耐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沉冷如铁:“齐家主,越是遇事为难,越要镇定才行。你这般失态狂怒,像什么样子?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齐司礼被训斥得不敢反驳,讪讪地坐回木承安身侧的凳子上,强压下心中的焦躁,小心翼翼地将一杯新沏的茶水奉到木承安面前,语气放缓,带着哀求:“木老,您看此事……该如何是好?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们齐家百年基业,被他们如此戏耍,毁于一旦吗?”
木承安面无表情地接过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半晌才缓缓说道:“此事,难啊。”
“这?” 齐司礼眉头紧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他齐家如今危在旦夕,你木承安难道想置身事外?
木承安何等老辣,自然看出了齐司礼的心思,他放下茶杯,冷笑一声:“齐家主,你按着那配方,能够制出细盐吗?”
“自然是能!只是那成本……”
“那不就行了!” 木承安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且不说这配方确能制出细盐,单说这配方的来源,江东谁人不知,是你齐家从两浙巡盐御史衙门得来?真要上报朝廷,指控他们递交假配方,且不说那方子本身不假,只要江东总督宋文追究起来,无论两浙巡盐御史衙门,还是你齐家,经得起他细查推敲吗?到时,欺君之罪这顶帽子,会扣在谁的头上,还未可知!”
一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齐司礼心头。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言以对,所有的怒气与侥幸都被这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骨头,长长地哀叹一声,无力地瘫倒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喃喃道:“难道……天要亡我齐家不成?”
木承安看着齐司礼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无力感。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引导:“齐家主,与其在此自怨自艾,不如将精力用在正道上。好好研究研究,这方子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难道你齐家制盐多年,能人工匠无数,经验积累深厚,还赶不上我木家那没落大房的一个小丫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木淑彤那丫头递交两浙巡盐御史衙门的细盐配方,依老夫看,一定是真的。按老夫估计,她八成是在某些关键步骤上做了简化或省略,留下了一些未曾言明的关窍。我这孙女心细如发,聪慧过人,只可惜,毕竟年轻了些,以为这样便能难住所有人。”
他看向齐司礼,语气带着蛊惑:“你齐家重金之下,必能招揽到能人异士,只要肯下功夫,未必不能找出其中玄奥!只要你做出了真正能与杭州盐业媲美的细盐,凭借你齐家多年官商的渠道和人脉,你还怕她一个黄毛丫头不成?”
齐司礼闻言,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起身,对着木承安深深一躬:“木老英明!是司礼愚钝,险些误了大事!我这就回去,集中所有工匠,不惜代价,定要破解其中奥秘!”
木承安微微颔首,眼神却逐渐眯起,闪过一丝狠厉,继续说道:“至于那总督宋文……只要有他在江东一日,即便是我这江东巡抚,也无法动他们分毫,诸多手段都难以施展。”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决然:“既然庞家已经完全倒向东宫,三皇子殿下必定不会坐视江东盐业这块肥肉,完全落入太子的口袋而无动于衷。老夫不日便进京一趟,求见三皇子殿下陈明利害。到时,只要设法弄走了宋文这尊大佛,木淑彤一个女流之辈,即便有些聪慧,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又如无根浮萍,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
齐司礼听完这番谋划,心中大定,仿佛已经看到了翻盘的希望。他激动得再次对着木承安深深一拜,语气无比诚恳,甚至带着宣誓的意味:“木老!若此次您能力挽狂澜,救我齐家于水火,我齐司礼在此立誓,齐家以后,定唯木家三房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木承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抬手虚扶:“齐家主言重了,你我同舟共济,自当如此。”
书房内,阴谋的毒焰再次升腾,目标直指那远在杭州城中心,正沐浴在无尽荣光下的年轻身影。一场更隐蔽、更凶险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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