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大宋的乡试规制,与宋诚毅记忆中地球上的明朝颇为相似,分为三场,历时九日。考生一旦踏入贡院大门,便意味着要在那狭窄逼仄的号舍内,度过整整九日与世隔绝的时光。虽说宋诚毅已然通过了县试、府试、院试的层层筛选,但真正面临如此漫长而严酷的考验,仍是头一遭。
贡院门前,人声鼎沸,各地赶来的学子与送行的亲友汇聚一堂,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期盼与离愁别绪。
宋诚毅站在人群中,目光落在自己手中提着的考篮上,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暖意。考篮里,除了必备的笔墨纸砚,几个已经切成小块的烧饼,还有一个精巧的小泥炉,几块用油纸包好的炭饼,以及一袋颗粒金黄的小米。这些都是木淑彤亲手为他准备的。
想到木淑彤,宋诚毅嘴角便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温柔的笑意。这几日,她为了“杭州盐业”的筹备事宜,几乎是夙兴夜寐,早出晚归,与钱家磋商、物色场地、招募人手,忙得脚不沾地。可即便在如此繁忙之中,她依旧将他科考的事情放在心上,事无巨细地为他打点好了一切。
就在进场前,这个在商场上已能独当一面、日渐沉稳干练的少女,却在他面前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絮絮叨叨的一面。她扯着他的衣袖,一双明眸里满是关切与不放心,压低声音,如同叮嘱远行孩童般细细嘱咐:
“诚毅,我打听过了,贡院里头那水井,一年用不了几次,已成死水,井口又小,且不说干净与否,光是打水就极麻烦。你万不可贪凉直接饮用,定要用小炉子烧开了再喝,知道吗?”
“还有,这是上好的小米,最是养胃。听闻贡院提供的饭食粗粝难咽,你若吃不惯,夜里便自己熬些小米粥喝,暖暖身子也好。”
“家中一切有我们,你无需挂念,只安心考试便是……”
她的话语轻柔却絮絮叨叨,仿佛要将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塞进他的脑子里。那娇俏脸庞上流露出的纯粹担忧,让宋诚毅心中柔软之处被轻轻触动。
更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一向清冷、仿佛对凡事都漠不关心的叶倾城,今日竟也出现在了送行的人群中。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白衣,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待到宋诚毅准备入场,目光与她交汇时,她只是微微颔首,用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语调清晰地说了四个字:
“安心考试。”
没有多余的关切,没有殷切的叮嘱,但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感觉。宋诚毅能感觉到,这并非客套,而是某种程度的认可与期望。这份意料之外的送行,让他心头那股暖意更盛了几分。
赵凌玥虽未多言,只是站在木淑彤身侧,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赖与鼓励,紧握的拳头仿佛在说,等他凯旋。
在三位女子殷切、担忧、信任交织的目光中,宋诚毅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将那份温暖与力量深深纳入心底。随即,他转过身,提着那个承载着满满心意的考篮,随着涌动的人流,迈步踏入了那扇决定无数士子命运的贡院大门,走向了他此生第一次,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次漫长考验。
手提考篮,循着手中的号牌,宋诚毅在贡院巷道中穿行,最终在一排排青砖砌成的逼仄号舍前停下了脚步。目光所及,是一间间如同蜂巢般紧密排列的狭小空间,仅容一人转身,与之前经历的县试、府试、院试环境大同小异,只是此地的氛围更显肃穆凝重。
他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间“丁字柒叁”号,弯腰拾起靠在号舍门口的、充当床板和桌案的两块厚重木板,侧身走了进去。将木板小心翼翼地放下,一块架在两侧砖砌的墩子上充作书案,另一块置于地面权当坐榻,这才将沉甸甸的考篮放在“案”上。直起身,望向巷道前方,只见密密麻麻的考生正如同他一般,沉默而迅速地安顿着自己未来九日的“方寸之地”。看着这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或自信或忐忑的面孔,宋诚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数千人汇聚于此,寒窗苦读,只为争夺那寥寥数十个名额,绝大多数人终将沦为陪跑,命运的转折就在这九天之内见分晓。思及此,他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湖,也难免泛起了几丝紧张的涟漪,同时亦为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残酷现实感到些许唏嘘。
“当——!”
一声清脆悠长的铜锣声响彻贡院上空,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与窸窣动静,如同一声威严的宣告,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诸生肃静!墨卷已发,第一场考试,正式开始!” 巡场官洪亮的声音在巷道间回荡。
宋诚毅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从考篮中取出笔墨,正襟危坐。很快,差役将厚厚一叠墨卷与稿纸送达他手中。展开试卷,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题目。
第一场,考的是经义,即对四书五经的熟悉程度与理解。 题目类型无非是“帖经”、“墨义”以及要求根据指定经文进行发挥的“经义”小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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