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叶倾城还沉浸在火锅店带来的巨额利润所带来的震撼与对未来可能的遐想中时,木淑彤却轻轻叹了口气。
她抬起眼眸,目光扫过宋诚毅、赵凌玥,最后在叶倾城那张清冷的脸上稍作停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继续说道:
“至于细盐生意……情况就复杂得多了。”
她微微蹙起秀眉,开始剖析其中的利害:“若还是按照以往的模式,由我们自家小规模精心制作,再通过钱家渠道进行贩售,凭借细盐的独特品质,自然是稳赚不赔,毫无问题。之前测算过,即便只是维持那样的规模,每日也至少有二千两银子的稳定进项。”
这个数字再次让叶倾城眼皮一跳,每日二千两!这细盐之利,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木淑彤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可是……如今的情况已然不同。我们木家大房,即将被册封为江东官商!”
她强调了这个新身份带来的根本性变化:“一旦接下这官商之名,许多事情就由不得我们了。首先,钱家那边是否会有想法?我们以往是紧密的合作者,如今我们成了官方指定的经营者,他们的角色和利益如何界定?这中间难免会产生龃龉,甚至可能成为阻碍。”
她顿了顿,指出了最核心的难题:“但比起钱家的态度,更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的产量!”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无力感:“以往我们小作坊式的生产,供给钱家渠道尚可勉强维持。可一旦成为官商,名义上就要负责整个江东,乃至部分周边州府的细盐供应!以我们目前的能力,产量是远远跟不上的,根本无法满足如此庞大的市场需求。”
接着,她抛出了一个更加残酷的现实,也是宋文和庞培英,乃至皇帝都心知肚明,却无人点破的关键:
“而且,按照规制,我们既然受了这官商的身份,那细盐的配方……恐怕就不得不‘主动’上交,由两浙巡盐御史衙门备案、监管。”
她看向宋诚毅,眼中带着忧虑:“相公,这官商之名,恐怕……也正是因为这配方。”
她的分析越发深入,勾勒出一幅令人沮丧的前景:
“一旦配方落入巡盐御史衙门,以齐家在江东盘踞多年积累的庞大财力、人力以及他们本就拥有的制盐基础,再结合如今新政允许‘夹带’的政策……他们完全可以凭借这份配方,迅速、大规模地仿制、生产品质相近的细盐!”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愤懑与无奈:“到那时,我们空有一个官商的虚名,实际的市场却可能被齐家凭借成本和规模优势快速侵占。我们不仅要承担起官商每年必须上缴的、定额的巨额盐税,压力巨大。更可怕的是,如果齐家他们在销售时利用政策漏洞大量‘夹带’逃税,导致整体盐税数额不足,朝廷追查下来,我们这个名义上的‘官商’,很可能还需要为他们补足亏空的份额!那简直就是无底洞!”
木淑彤说完这一大段分析,仿佛耗尽了力气,肩膀微微垮下,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沮丧之色。她之前为火锅店的成功而建立的自信,在涉及更高层面的政治与商业博弈时,显得有些无力。她看到了官商身份带来的荣耀,更清晰地看到了其背后隐藏的巨大风险与陷阱,那很可能是一个足以将他们目前积累的所有财富都吞噬掉的漩涡。
厅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这一次,气氛不再仅仅是尴尬,更添了几分沉重与忧思。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四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叶倾城听着木淑彤条分缕析的阐述,那双如寒星般的眸子也微微眯起,清冷的眉宇间罕见地蹙起了一道浅痕。她虽不直接经商,但出身权贵之家,自幼耳濡目染,对朝政、经济之事自有其敏锐的洞察力。
“木妹妹所言,切中要害。”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冷静的分析,“此局关键,确系于新政。若无此‘夹带’之策,官商身份便是金字招牌,手握配额,自有无数人求上门来,不愁销路,亦能借此整合资源。可如今……”
她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这官商之名,反倒成了枷锁。既要承担定额盐税之责,又无法垄断市场,更要面对手握配方、财力雄厚的潜在对手齐家的正面冲击。确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她目光转向宋诚毅,眼神锐利:“眼下唯一的缓冲,便是两浙巡盐御史之位尚且空悬。可此职不可能长久空缺。一旦新任御史到任,必定会立刻催逼配方,并以此核定盐税额度。若到那时,还未能凭借官商身份,迅速扩大生产,建立起足以掌控或至少主导江东细盐市场的规模……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处境将极为被动且危险。”
她点出了最核心的难题——时间窗口极其有限,而对手却可能利用这个空档期,凭借其深厚的根基提前布局。
“然而,扩大生产,谈何容易?”叶倾城轻轻吐出一口气,即便是她,也能想象到其中的艰难,“这需要海量的银钱投入,购置场地、招募工匠、囤积原料、建立更庞大的运输网络……每一项都是吞金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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