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诚毅跟着赵凌轩,穿过通泽县城一条条或繁华或僻静的街道。他一边与少年闲聊,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旁的店铺、摊贩和行人的衣着神态,眼中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探究,仿佛一个游客在参观某个大型仿古影视城。
这副模样落在赵凌轩眼里,却觉得无比怪异。这宋大哥……真是从王家村那种穷乡僻壤来的?怎么看他都没有半分穷小子初入大城的局促和自卑,那眼神里的光,倒像是他当年刚从京城来到这小县城时,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一处街口,前方却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隐约还能听到哭闹和争吵声。几个穿着号衣的衙役正维持着秩序,一脸不耐烦。
宋诚毅皱了皱眉,本着“闲事莫管”的原则,正想绕开,却听身旁的赵凌轩突然大叫一声:“哥!”
声音未落,他人已经像只灵活的泥鳅,“嗖”地一下钻进了人群。
宋诚毅暗叹一声,只能快步跟上,挤进了人群中心。
只见场中情形颇为紧张: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面容憨厚却此刻布满阴云的壮汉,正一手紧紧攥着马缰绳,另一只手则死死抓着一匹看起来质地不错的白布的一端。
布匹的另一端,被一个坐在地上、衣衫褴褛、一条腿明显扭曲变形、双眼浑浊毫无焦距的老者死死抱在怀里。那老者正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欺负人了啊!天杀的哟!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来这么好心的人,自己都不骑的马,竟非要驮我这又瞎又瘸的老棺材瓤子一段路……原来是早就盯上我这匹布了啊!没法活了啊!官爷,这可是我换药救命的布啊!被他抢了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啊!”
随着老者的哭嚎,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纷纷对那黑脸汉子指指点点,议论声中充满了谴责。
为首的官差看着汉子人高马大、一脸凶相,虽然眼中也闪过一丝对这拙劣讹诈的鄙夷,但碍于民意和“苦主”的惨状,还是上前一步,板着脸对汉子说道:“这位壮士,你看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这……不太好看吧?先把布还给人家老人家?”
那黑脸汉子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官爷明鉴!我看他腿脚不便,又瞎了眼行走艰难,才好心捎他一段!谁知他竟、竟反口讹诈!说这马上的布是他的?这分明是我的布!”
官差眉头皱得更紧:“哦?你俩都说布是自己的,可有凭据?”
那瞎眼瘸腿的老者一听,立刻抢着哭喊:“有凭据!有凭据!官爷,这布长三尺五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是我老婆子一梭子一梭子量着织的,是我的救命钱啊!老爷青天,求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他说得言之凿凿,细节清晰。
官差的目光再次转向黑脸汉子,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和压迫,似乎在说:你若是拿不出证据,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时,赵凌轩已经冲到了壮汉身边,一把抱住汉子的胳膊,大声叫道:“哥!” 然后扭头恶狠狠地瞪着那老者,“你这老瘸子!快松手!这布明明是我哥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说着就想冲上去踹那老者。
黑脸汉子虽然愤怒,却还保持理智,连忙一把将冲动的堂弟拽了回来,低喝道:“凌轩!别动手!”
那老者感受到动静,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哭嚎得更凄惨了:“打人啦!打人啦!没天理了啊!欺负我又瘸又瞎的老头子啊!官爷你们看看啊!”
周围的衙役见状,立刻上前几步,将黑脸汉子和赵凌轩隐隐围在中间,手按在了腰间的棍棒上,只等官差一声令下就要拿人。场面一时紧张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旁边冷静观察的宋诚毅眼神微微一动。
他忽然挤出人群,快步走到那匹布前,脸上露出极其夸张的惊叹表情,伸手抚摸着那匹素白无一物的布,大声说道:
“哎呀呀!这、这真是好布啊!瞧瞧这质地!这光泽!啧啧啧……这不得值个几十两银子?!”
他这一嗓子声音洪亮,语气浮夸,瞬间把全场所有人都弄得一愣,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他身上,包括那哭嚎的老者和一脸懵逼的官差。
几十两银子?这人莫不是个傻子?
就在众人愣神、注意力被成功吸引的这短短一刹那,宋诚毅迅速弯腰,扶起老者,用极其诚恳和赞叹的语气快速说道:
“老人家!您快起来!地上凉!哎呀,这布真是绝了!您看看这绣工!这花纹!这颜色!一看就是苏杭那边的精品吧?绝非本地凡品啊!”
那瞎眼老者正哭嚎得起劲,猛地听到有人不仅夸他的布值几十两,还精准地说出了“绣工”、“花纹”、“颜色”这些词,虚荣心和贪念瞬间冲昏了头脑。
他竟下意识地顺着宋诚毅的话,一脸得意地接了下去,声音瞬间停止了哭腔,变得中气十足甚至带着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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