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苦水坪,寒意渐浓。黄土高原的风带着哨音,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然而,在这片以往秋收后便陷入沉寂的土地上,今年却涌动着一股不同于往年的暖流。
红石洼、黑山沟、岔口子、黄土梁四个试点大队的秋收统计结果陆续汇总到了公社。虽然还远未达到富裕的程度,但数据的对比是惊人的。
与去年相比,四个大队的秋粮(主要是谷子、糜子和部分晚玉米)总产量平均提高了近三成!其中,红石洼作为最早、最全面的试点,增幅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五。更重要的是,那些得到了新建蓄水池有限补灌的田块,产量几乎翻了一番,与邻近靠天吃饭的田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除了粮食,试点大队的副业收入也有了零的突破。按照伊拉指导进行笼养的家户,鸡兔出栏后,除了自家改善生活,部分鸡蛋和活禽通过公社供销社代销点卖到了县城,换回了零星的现金。虽然钱不多,但对于以往几乎没有任何现金收入的苦水坪农户来说,不啻于一笔“巨款”。收集起来的禽畜粪便与秸秆沤制的有机肥,数量远超往年,为来年的春播打下了更好的地力基础。
赵书记拿着这份沉甸甸的“成绩单”,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纸张。他召集了全公社的生产队长以上干部会议,将这份数据公之于众。
会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那些非试点大队的干部们,看着数据,眼睛都红了。
“老赵!这……这都是真的?”
“红石洼的谷子亩产真能到一百八十斤?俺们队往年能有一百二就谢天谢地了!”
“明年!明年说啥也得把咱们大队列进去!”
赵书记红光满面,用力拍着桌子:“都看见了吧?这就是伊拉同志带着咱们干出来的成绩!这就是咱们苦水坪的希望!光靠等、靠要,没用!就得像伊拉同志说的,靠自己这双手,靠科学的方法,一点点地改!”
他趁热打铁,宣布了公社的决定:全面总结首批四个试点的经验,制定《苦水坪公社水利与生态改良三年规划》,明年开春,在全公社所有有条件的大队,全面推广“小水池 水簸箕 笼养积肥”模式!
会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掌声,是送给赵书记的,更是送给那个改变了苦水坪面貌的年轻姑娘——伊拉。
伊拉坐在台下,看着群情激昂的场面,心中欣慰,却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她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是解决了最基本的生产生存问题。苦水坪的发展,还有更多未尽的课题。
课题一:土壤的持续改良。 目前的有机肥投入,只是初步遏制了地力下滑,要真正实现土壤肥力的显着提升,需要引入更有效的绿肥作物轮作,甚至考虑豆科作物固氮。这需要更精细的规划和品种引进。
课题二:水资源的更高效利用。 现有的水池和水簸箕,主要依赖天然降雨,抗风险能力依然脆弱。如何更精确地计算集雨面积、蓄水容量,如何发展更节水的灌溉方式(如简单的滴灌雏形),是需要深入研究的。
课题三:寻找更适应本地、价值更高的经济作物。 光靠粮食,苦水坪很难真正富裕起来。枸杞苗的试种只是开始,还需要探索其他耐旱耐瘠的药材、特色杂粮,并与市场对接。
课题四:如何将分散的农户初步组织起来,应对未来的市场风险和技术升级。 这让她想起了青山绿水联合社的模式,但在更为贫困分散的苦水坪,需要探索更适合本地情况的组织形式。
会议结束后,伊拉没有参与庆祝,而是独自回到了住处,在煤油灯下,开始撰写一份给吴教授和陈默的详细报告,以及她自己对苦水坪下一步发展的思考。
她在报告中写道:“……首批试点的成功,证明了在干旱贫困地区,通过适宜的技术、有效的组织和群众的参与,改变是可能的。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解决了‘从无到有’的问题,下一步,将面临‘从有到好’、‘从好到富’的更深层次挑战。这需要更系统的科学规划、更持续的政策支持,以及探索将生态改善与经济发展更紧密结合的路径……”
苦水坪的冬天,北风呼啸,天地间一片苍茫。秋收的喜悦沉淀下来,转化为冬闲时节更为具体和长远的谋划。
公社的会议室里,炉火熊熊。以赵书记为首,伊拉、小刘、王老师,以及各大队的支书队长,围坐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苦水坪公社水利与生态改良三年规划(草案)》。
这张由伊拉和王老师根据实际情况修订放大后的规划图,铺满了整个桌面。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未来三年计划修建的数十个大小蓄水池、串联加固的水簸箕网络、计划进行梯田改造的区域、以及规划的绿肥种植区和经果林试种点。
“这里,黑山沟和二道梁之间,可以规划一个稍大点的塘坝,能惠及下游三个大队的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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