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供的区域扫描报告,像一幅精细的立体地图,印刻在伊拉的脑海中。她“看”到了屯子周围土壤酸碱度的细微差异,哪片坡地更富含某种微量元素;“看”到了地下浅层水脉的隐约走向;“看”到了各家各户房屋的聚散分布,甚至能估算出劳动力的年龄构成和文化水平。
这些数据宏观而冷静,却让伊拉对生于斯长于斯的这片土地,有了全新的、更具高度的认知。她不再仅仅是一个生活在其中的村民,更像一个手持蓝图的建设者。
白天,她依旧在扫盲班辅导,去药田查看越冬的药苗(特意用了些草毡子覆盖防冻),去李大夫那里学习更深入的药理知识。但到了晚上,在油灯下,她会拿出偷偷藏起来的、从公社要来的废旧报表纸,用烧黑的细小树枝做笔,凭着记忆和系统的辅助,一点点勾勒、标记那份扫描图。
她重点关注两个问题:一是水源。扫描显示屯子主要依赖的那口老井,地下水补给并不充沛,这也是之前旱灾如此致命的原因之一。二是土地。适合种植粮食的肥地有限,但一些贫瘠的坡地,扫描显示其土壤特性反而适合某些耐旱、喜沙壤的药材,比如黄芪。
“蓄水池……”伊拉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处标注为“低洼、有季节性溪流”的地方点了点。那里离屯子有点距离,靠近山脚,夏天雨水多时会形成个小水塘,但秋冬就干涸了。如果能把它加深、加固,修成一个小型蓄水池,平时积蓄雨水山泉,旱时就能用来浇灌附近的药田,甚至应急饮用。
这个念头让她兴奋起来。但这工程不小,需要人力物力,更需要说服队里同意。眼下正值冬闲,劳力是有的,但口粮紧张,动工会消耗体力,需要额外的粮食补贴,这笔开销从哪里来?
她把这个想法先压在心里,继续完善她的“秘密地图”。她根据土壤数据,规划出明年可以扩种的药材品种和区域,甚至设想了几种简单的轮作方案,以避免地力耗尽。
同时,她开始尝试系统新功能的另一项——【知识体系构建】。她选择的目标是“常见药材种植与初加工”。系统立刻反馈了一个基础框架,包括【选地与整地】、【育苗与移栽】、【田间管理】、【采收时机】、【产地初加工】、【品质鉴别】等几个大模块,每个模块下还有更细分的要点。
但这只是一个空架子,具体内容需要伊拉自己填充。她结合李大夫的经验、自己的观察实践以及系统提供的零星科学原理,开始用最浅显直白的语言,撰写要点。比如“育苗”部分,她不仅写“选饱满种子”,还解释为什么饱满的种子生命力强;“田间管理”部分,她强调除草的重要性,并说明杂草会抢夺养分和阳光。
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遇到不会写的字就去问周薇或查字典。她打算先整理出一个草稿,等开春后,结合实际操作,再让周薇姐她们帮忙润色,争取弄出一本能让识字社员看懂的“简易药材种植手册”。这比口口相传更可靠,也更能推广。
这个冬天,伊拉过得异常充实。外在的严寒与粮荒的阴影依旧存在,但她的内心却因为有了更清晰的目标和规划而充满热量。她像一只默默积蓄力量的春蚕,等待着破茧而出的那一刻。
腊月的一天,天气干冷。伊拉正在队部帮周薇整理扫盲班的作业本,王卫东裹着一件旧棉袄,跺着脚上的雪走了进来。
扫盲班开办以来,王卫东从未出现过。他的到来,让周薇和伊拉都有些意外。
王卫东的表情有些局促,没了往日那种激昂的神气,眼神也有些游移。他搓着手,哈着白气,在火炉边蹭了蹭脚,才瓮声瓮气地开口:“周知青,伊拉……我……我也想认字。”
这话一出,周薇和伊拉都愣住了。
王卫东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继续说道:“我看明白了,瞎嚷嚷没用。要想真正……真正为集体做点事,肚子里没墨水不行。连个药材收购合同都看不明白,咋监督?咋提意见?”他这话说得有点别扭,但意思却很明确。他认输了,不是向某个人认输,而是向“知识”和“现实”认输了。
伊拉看着王卫东,这个曾经处处与她作对、试图用口号颠覆一切的青年,如今脸上带着窘迫和真诚的渴望。她心里没有得意,反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每个人,有人适应,有人迷茫,有人挣扎。王卫东能转变,是好事,说明屯子里求变、务实的力量占据了上风。
“欢迎啊,王卫东同志。”周薇率先反应过来,笑着递给他一本崭新的作业本和一支铅笔,“扫盲班就是为所有想进步的社员开的。从今晚就开始学吧?”
王卫东重重地点了点头,接过本子和笔,像个刚入学的小学生一样,找了个角落坐下,笨拙地开始描红。
这件事很快在屯子里传开了。王卫东的转变,像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彻底宣告了那种脱离实际的空谈时代的结束。更多的人受到触动,扫盲班的出勤率更高了,学习气氛也更加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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