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刚蒙蒙亮,江面上的寒气依旧刺骨。但两艘船上的人都早早动了起来。按照前夜的约定,双方除必要的留守人员(运煤船由老张带着五六人看守,杂货船也留下了三四人),凑起了近四十号人的庞大队伍,再次踏上前往加油站的冰面。
队伍浩浩荡荡,与昨日小心翼翼的探查和紧张的对峙截然不同。虽然彼此间仍隔着一段距离,泾渭分明,但至少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清淤船和更多的简易拖橇被充分利用起来,人类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协作效率此刻显现无遗。
到达加油站后,双方领头人——陈默和那位自称胡老大(全名胡立军)的中年汉子,简单确认了一下仓库剩余的物资,便默契地指挥各自的人开始搬运。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胡立军那边的人相当守规矩,严格按照一半一半的原则分配搬运,甚至在一些笨重物品的搬运上还主动搭把手。这种克制和守信,让陈默这边的人稍微放松了些警惕。
搬运间隙,陈默主动走到胡立军旁边,递过去一支从加油站翻出来的、有些受潮的香烟。胡立军愣了一下,接过,凑着陈默递来的火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属于旧时代的惬意。
“胡老哥,以前是做什么的?看你们这伙人,挺有章法。”陈默看似随意地打开话头。
胡立军吐出一口烟圈,望着白茫茫的江面,眼神有些悠远:“能干啥,干活儿的命呗。以前是那边红星机械厂的,干了快二十年了。”他指了指远处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厂区轮廓。
“刚开始下大雪那会儿,厂里还把大家组织起来,在食堂统一吃饭,想着抗过去就好了。后来……妈的,粮食见底了,电也停了,那些当官的看情况不对,就想把我们这些工人赶走,留着东西他们自己享用。”胡立军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和苦涩,“工友们不干啊,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到头来要被当垃圾一样扔掉?就……就闹起来了。”
他顿了顿,似乎不太愿意回忆那段混乱:“后来,厂里就彻底乱了套。有人自己跑出去找活路,再也没回来;有人红了眼,把食堂和小仓库给抢了……我们这十几号人,都是一个车间处的好的,就凑在一起,靠着撬附近那些小饭馆、小超市的存货,东躲西藏地活到了现在。”
他猛吸了几口烟,将烟蒂摁灭在雪地里:“前些天,听到江这边好像有动静,加上附近能撬的门都撬完了,实在没辙了,才想着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碰到你们了。”他看向陈默,眼神复杂,有庆幸,也有一丝后怕。如果昨天真的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陈默沉默地听着。胡立军他们的经历,是这冰封末日下无数普通人挣扎求存的缩影。秩序崩塌,人性经受着最残酷的考验。他能理解对方的愤怒与绝望。
“理解。”陈默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胡老哥,你们过来的时候,后面……还有人跟来吗?或者说,这附近,像你们这样出来找食儿的队伍,多不多?”
胡立军闻言,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摇了摇头:“我们过来的时候很小心,没发现有人跟着。但这附近……肯定还有活人。工厂区、居民区,只要没冻死饿死的,迟早都得往外冒。人坐山空啊,我们能把小饭馆撬完,别人也能。这江面上有船、有物资的消息,恐怕瞒不住太久。”
这正是陈默所担心的。他们现在看似安全,拥有了燃料和大量食物,但目标也变得更大了。就像黑暗中的篝火,会吸引飞蛾,也可能引来豺狼。
“是啊,坐吃山空,还得未雨绸缪。”陈默叹了口气,“光守着这点东西,不是长久之计。这江冻着,我们暂时安全,可万一冰化了,或者有更多人摸过来……”
胡立军也是经历过混乱的人,立刻明白了陈默的担忧:“陈老弟,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咱们这两条船,四十来号人,能不能……想点更长远的办法?”陈默没有明说,只是抛出了一个引子,“光靠搜刮存货,总有吃完的一天。”
胡立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立刻接话。这个问题太过沉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明白的。
一天的搬运在相对和谐的氛围中结束。加油站仓库被彻底清空,按照约定,物资被平分,各自运回了船上。望着运煤船上堆积如小山般的物资和杂货船上同样不少的储备,双方人员心里都踏实了不少,至少短期内,饥饿的威胁大大降低了。
夜幕降临。运煤船上飘起了米粥的香气(终于可以不用省着粮食煮粥了),杂货船那边也升起了炊烟。
陈默站在船头,看着对面杂货船的灯火,心中有了计较。他叫上王德海,又带了两名机灵的队员,从他们的储备里拿出了几瓶从加油站找到的白酒和一些罐头。
“走,德海,我们去对面串个门,喝点。”陈默说道。
王德海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陈默的意图——这是要主动拉近关系,巩固这个脆弱的同盟。他立刻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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