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陈默将赵铁柱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冬日稀薄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默没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而是与赵铁柱一起坐在靠窗的小茶几旁。他亲自起身,从锁着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铁罐,用镊子夹出些墨绿蜷曲、白毫隐现的茶叶,放入两个洗净的白瓷杯中,然后提起一直坐在小炭炉上的铜壶,沸水冲下。
热气蒸腾,一股清冽高爽、带着独特兰花香气的茶味弥漫开来。
“太平猴魁。”陈默将一杯茶推到赵铁柱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轻轻吹了吹浮叶,“难得的好东西了,尝尝。”
赵铁柱看着杯中根根直立、舒展如刀的茶芽,又看了看陈默那平静但显然有心事的脸,双手接过茶杯,没有立刻喝,而是沉声问道:“默哥,有事?”
陈默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汤,让那缕兰香在口中化开,才缓缓放下杯子。
“嗯,两件事。”他看向赵铁柱,“第一件,关于郭伟,关于当初那场袭击的真相。我昨天,和他通上电话了。”
赵铁柱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他怎么说?”
陈默没有隐瞒,将昨天与郭伟的通话内容,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从郭伟最初的惊愕激动,到陈述调查结果(分家者背叛导致官方剿匪),到郭伟最后的辩白与保证,以及两人后续关于现状的交流。
赵铁柱听得非常认真,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当听到袭击根源竟是当初分道扬镳的那批人为了自保而出卖时,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寒光,握着杯子的手背上青筋都隐隐凸起。听到郭伟坚决否认参与并答应去查时,他神色稍缓,但依旧带着审视。最后听到陈默与郭伟“冰释前嫌”、重新建立联系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陈默讲完,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静静等着赵铁柱消化这些信息。
赵铁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的积郁和震惊一起吐出去。他抬起眼,看向陈默,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和敏锐。
“默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的猜测……是对的。”
陈默眉梢微挑,示意他继续说。
“我之前……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怀疑。”赵铁柱组织着语言,回忆着那噩梦般的一日,“那支追着我们进江(从江面而逃)的部队,他们的战术动作、火力配置、还有那种……怎么说呢,执行任务式的感觉,确实更像是在进行一次‘剿匪’清剿行动,而不是针对特定目标的不死不休的追杀。如果是后者,以军队的体系和能力,我们当时逃生的希望,微乎其微。”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肯定:“如果……那件事,真是郭伟父亲那种级别的人物,为了某种目的(比如灭口)而亲自授意、甚至只是暗示推动的……那么,以他当时的身份和影响力,即便指挥不了外省的部队,但在魔都本地,通过自己的关系,所能调动的资源,也足够对我们进行一次彻底的、不留活口的围剿了。”
“这对他那种级别的人来讲,绝对不难。如果真是郭父出手,我们当时要面对的,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加强排的规模和那种程度的追击。最起码……也会有一个营,甚至更多力量投入,进行拉网式清剿,天上可能还有无人机或者直升机盯着。我们……根本逃不掉。”
这番基于军事常识和权力逻辑的分析,与陈默自己的判断、以及郭伟那句“如果是我,你们绝对逃不掉”的论断,完全吻合。
陈默听后,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懊悔:“是啊……我早该想到的。当时被怒火和悲痛冲昏了头,只想着最直接、最可能的‘仇人’,却没冷静下来分析这些细节。”
赵铁柱摇了摇头:“默哥,当时那种情况,谁能冷静?王哥一家就死在眼前,兄弟们一个个倒下……有那种怀疑太正常了。现在能弄清楚,也不算晚。”
误会郭伟本人的嫌疑,算是基本澄清了。但房间里的气氛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
赵铁柱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茶,一口喝掉大半,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放下杯子,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默哥,”他开口道,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关于这件事……我还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可能……有些冒犯。”
陈默看着他,眼神平静:“老赵,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直说无妨。”
赵铁柱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怀疑……郭伟的父亲,郭副(末世前的职位)书记他……当时对这件事,恐怕不是完全不知情,或者……他知情,但选择了某种……默许,甚至可能是顺水推舟的态度。”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但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沉默着,示意赵铁柱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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