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那个疲惫、沙哑、充满警惕的声音从卫星电话另一端传来,混杂着电流的滋滋声,却依旧能辨认出那属于他曾经的好兄弟——郭伟。
陈默站在水塔顶端,寒风凛冽,吹得他脸颊生疼。他握紧了冰冷的电话,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电波的沉重:“是我,陈默。”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死寂。只有更粗重的呼吸声和电流杂音响了几秒,然后,郭伟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
“默……默哥?!真的是你?!你……你怎么样?!你还活着?!老天爷……你、你怎么现在才开机?!这段时间,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关机!无法接通!我还以为……以为你们……”
他的声音哽住了,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那意味不言而喻——以为他们已经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陈默没有立刻接话,他需要从对方这第一反应中捕捉信息。郭伟的惊愕和急切听起来不像是伪装,至少,不完全是。但他心中的疑虑和那日炮火的惨烈记忆,让他无法轻易相信。
“以为我们已经死在你父亲派来的人枪口之下了,是吗?”陈默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和质问,像一把刀子,直接刺破了短暂的“重逢”氛围。
电话那头,郭伟的呼吸声骤然一滞,随即是更长久的沉默,然后,是他满含错愕、甚至有些茫然的声音:“默哥……你……你为什么这么说?什么我父亲派来的人?什么枪口之下?我……我不明白。”
他的疑惑听起来如此真实,以至于陈默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微微动摇了一下。但王德海一家在火光中碎裂的画面瞬间闪过脑海,让他硬起了心肠。
“你不知道?”陈默的声音更冷了几分,“郭大少,事到如今,还有必要演戏吗?”
“我应该知道些什么?!”郭伟的声音也带上了火气和委屈,不再是刚才那种单纯的激动,“默哥!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天大的误会!请你相信我,我郭伟对天发誓,我什么都没做!我怎么可能对你们下手?!绫子还在我这里!瑶瑶也在!我……”
听到“绫子”和“瑶瑶”的名字,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混杂着担忧、思念和更加汹涌的怒意冲上头顶。他强行压下,但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颤音:“好,你说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用最简洁、最冷静的语言,陈述那个血色之夜:“当初,我们从省博物馆拿到东西,按照约定返回看守所营地,准备等你的消息。结果,就在我们刚刚回去不久,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军队来了。不是小股巡逻队,是带着装甲车和迫击炮的正规军!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警告和交涉,直接开火!炮击!王德海……和他老婆孩子一家,就在我眼前,被炮弹直接命中……尸骨无存!”
陈默的声音因压抑的情感而微微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浸着血和冰。
“我们拼命抵抗,突围,逃进山里。他们一路追击,炮火不停。最后只派出一支小股步兵追进山……我们九死一生,才侥幸逃脱。现在,我们在……清江省。”(他编造了一个遥远的中部省份,隐藏真实位置)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电波:“郭伟,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一回去就遭到军方定点打击?为什么他们的目标如此明确?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们的行踪和‘价值’?除了你那位手眼通天的父亲,还有谁能调动这样的力量,进行这样一场‘剿匪’?!”
质问如同连珠炮,砸向电话另一端。
郭伟那边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比刚才更加沉重,只能听到他逐渐粗重、甚至有些混乱的呼吸声。陈默能想象对方此刻脸上震惊、茫然、继而愤怒、又拼命思考的表情。
足足过了半分钟,或许更久,郭伟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种极力克制却依旧能听出的颤抖和某种……受伤的情绪?
“默哥……”他艰难地开口,“你……你和兄弟们,怀疑……是我出卖了你们?是我……或者我父亲,派军队去灭口?”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但他冰冷的沉默本身就是最好的答案。
郭伟似乎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继续说话,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最信任的人怀疑的痛楚和急于辩白的激动:
“我没有!我父亲……我父亲他………!南下的局势比你想象的更复杂,更混乱!各个派系,地方势力,残存的军方单位……乱成一团!他根本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去调动军队跨越省界,去攻击一个他根本不知道具体位置的‘潜在盟友’!这不符合逻辑,默哥!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彻底得罪你们,断了后路!他那种老官僚,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他的辩驳急促而有力,带着一种身处漩涡中心之人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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