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内部,虽然铁轨提供了相对平坦的路径,但拉着沉重的装备和补给,加上每个人都穿着厚重臃肿、行动不便的棉服,使得行进速度异常缓慢。平均下来,一个小时只能艰难地挪动两三公里,即便在路况稍好、大家体力尚可的时候,拼尽全力,时速也很难突破四公里。
陈默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按照这个速度,每天就算坚持行走八个小时(这在地下滑稽、寒冷、耗费体力的环境下已是极限),在一切顺利、没有遇到重大障碍的前提下,他们也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才能抵达70公里外的目标区域。这还只是单程,回程同样漫长,并且可能更加疲惫。
第一天的行动,因为在地铁站内破拆消防门、制作简易拖橇耗费了不少时间,当他们决定停下休息时,根据里程标识和估算,他们仅仅前进了大约十三公里。这个数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前路依旧漫漫。
在这十三公里的行程中,他们遇到了第一次重大的“障碍”——并非塌方,而是一列因断电而被迫永远停滞在黑暗隧道中的地铁列车。它如同一条死去的钢铁长龙,无声地横亘在轨道上。列车的门窗大多被从内部砸碎,碎玻璃散落在车厢内外,凝固的景象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绝望:电网在极寒中不堪重负骤然崩溃,列车失去动力,被困在黑暗冰冷的隧道中。乘客们在恐慌中砸窗逃生,试图沿着隧道寻找生路。
陈默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列车一侧狭窄的巡道空间,费力地背负过拖橇,绕过了这列沉默的历史见证者。然而,就在他们绕过列车,继续前行了不到几百米后,更加触目惊心的一幕,如同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每个人的视野。
手电光柱扫过之处,在隧道壁边、在铁轨旁,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多具尸体。
这些尸体保持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姿态,被极寒瞬间凝固,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如同粗糙的冰雕。其中有穿着单薄夏装、蜷缩在一起的老人,手臂还维持着互相搀扶或抱紧自己的姿势,脸上定格着痛苦与茫然;有身着短袖校服、背着小书包的孩童,小小的身体被冻得青紫,有的还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动作,似乎想逃离这无尽的黑暗与寒冷;更有一些穿着衬衫、裙装的上班族,倒在逃离的路上,身边或许还散落着公文包或高跟鞋。
他们都是在那个气温骤降至零下五十多度的灾难时刻,从原本闷热的列车中逃出,却没能撑到下一个出口的遇难者。单薄的衣物在那种极寒面前毫无意义,生命的热量在短短时间内就被疯狂剥夺。
看到这一幕,即使是这些在末世中见惯了生死的队员,也不禁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和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声的哀嚎,那是一种超越战斗与厮杀的、纯粹由大自然伟力带来的、令人窒息的毁灭感。
“操……”老焉低低地骂了一声,却感觉喉咙发紧,后面的话噎住了。
陈默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火光映照下,他的脸色异常凝重。他缓缓摘下帽子,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隧道中响起:
“大自然的威力,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他的话语带着无尽的感慨和自嘲道:“仅仅是一次我们无法理解的降温,就在瞬间夺走了全球数以亿计的生命……”
“低头,为这些遇难者,默哀三秒钟吧。”陈默突然说道。
没有异议,所有队员,包括那个日本工程师中村,都默默地停下脚步,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和牵引绳,依言低下头。隧道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三秒钟,短暂却又漫长,是对逝去生命的最后致意,也是对自然威力的无声敬畏。
默哀完毕,队伍的气氛更加沉闷。他们继续前行,不久后,前方隧道一侧出现了一个被砸碎玻璃的紧急疏散门,通往一个地铁站台。他们决定在此稍作休整,并探查一下站台情况。
爬上站台,强光手电照射下,站厅内同样是一片死寂的末日景象。在候车的座椅区,他们看到了另外几具冻僵的尸体。其中特别显眼的,是两个穿着超短裙、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年轻女孩。她们的身体蜷缩着,相互依偎,仿佛想从对方身上汲取最后一点微薄的温暖。她们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痛苦表情,更像是睡着了,只是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覆盖着冰晶。
想来,她们和许多人一样,在灾难降临时,以为地铁站是相对安全的庇护所,或许还期待着外界的救援。她们躲过了隧道里的混乱,却没能躲过持续下降的低温。救援始终没有到来,而死神的镰刀,却在寂静中,悄无声息地挥下。
眼前的景象,让刚刚平复一些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这黑暗的隧道,不仅是一条物理上的通道,更是一条穿梭于死亡记忆中的时间走廊。每一步,都踏在无数逝去生命的绝望之上。他们此刻的艰难前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也仿佛承载着那些未能走出去的亡魂对“生”的最后一丝渴望。队伍无声地检查了站台,确认没有威胁后,默默地分享了少量食物和水,准备迎接第二天的、注定同样艰难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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