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宝月楼内与永和宫的“红烛帐暖”截然不同。
这一夜的含香,仿佛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冰冷彻骨的噩梦深渊。
在梦里,她成功了。
在小燕子、紫薇、永琪他们精心策划的帮助下,她终于逃离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像一只挣脱了囚笼的鸟儿,扑进了她心爱的麦尔丹怀中。
那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风儿沙儿,缠缠绵绵到天涯,巨大的喜悦和自由感几乎将她淹没。
然而,美梦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碎裂。
紧接着的画面,是皇宫震怒,是皇上阴沉冷酷的脸?
是圣旨下达,雷霆之怒倾泻而下——回部“教导不力”、“心怀异心”,她的父亲阿里和卓被问罪处死。
整个回部遭遇灭顶之灾,族人或被杀,或被流放,曾经的草原明珠在铁蹄下化为焦土…这一切,都源于她的逃离,源于她所谓的“爱情”。
梦境的视角再次拉回她和麦尔丹。
最初的激情褪去后,现实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她从宫中带出的金银细软,在两人不懂节制的生活中迅速消耗殆尽。
失去了公主的身份和部落的供养,她什么也不会,只能放下身段,去给富户浆洗厚重的衣物,纤细的手指在冰冷的水中浸泡得红肿溃烂。
而她的英雄麦尔丹,一开始还能为了生计去做些苦力。
可他心高气傲,受不得半点委屈,几次与人冲突后,便再也不愿出去,终日蜷缩在他们破败的家中,眼神逐渐变得阴郁而空洞。
生活的窘迫磨灭了所有的浪漫。
麦尔丹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出去做工的含香会招惹其他男人,争吵取代了情话,怨怼覆盖了誓言。
他甚至染上了酗酒的恶习,用劣质的酒精麻痹自己。
醉后的他,不再是那个深情款款的恋人,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魔鬼。
最恐怖的一幕降临了。
那时,含香已怀有身孕,身形臃肿,行动不便。
一次,麦尔丹又喝得烂醉如泥,因为她没能及时准备好晚饭,便对她拳打脚踢。
她护着肚子苦苦哀求,换来的却是更凶狠的踹踢。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的裙摆…
等麦尔丹酒醒,看到的只有含香冰冷的尸体,和她那未能出世便已夭折的孩子。
他抱着她,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无尽的悔恨将他吞噬,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你是风儿我是沙”的誓言,最终以“一尸两命”的惨剧收场。
“啊——!”
含香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浑身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心脏狂跳不止,剧烈的喘息让她几乎窒息。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守夜的侍女金铃子和银铃子被她的惊呼惊醒,连忙掌灯上前,焦急地询问。
含香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梦太真实了,父亲倒下的身影,族人惊恐的面容,麦尔丹醉醺醺的扭曲嘴脸,还有那彻骨的疼痛和绝望,都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是天神…是天神在警示我吗?” 她喃喃自语,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私奔的代价是父族的毁灭和最终被弃惨死的结局,那这所谓的爱情,还有什么意义?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梦境与现实交织,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觉得不能再那么自私了。为了疼爱她的父亲,为了生她养她的回部千千万万的族人,她必须承担起作为公主的责任。
留在皇宫,保全部落,这才是她唯一的、也是必须走的道路。
所以第二天,当小燕子和紫薇如同往常一样,悄悄来到宝月楼,兴奋地与她商议着“大计划”的细节时,含香的表现让她们愣住了。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向往,而是一种复杂的、带着痛楚的平静。
她打断了小燕子眉飞色舞的讲述,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
“小燕子,紫薇,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决定不走了。”
“什么!”小燕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跳起来喊道。
“含香!你说什么傻话?你不走?你不要你的麦尔丹了吗?你忘了你们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了吗!”
“我没有忘。”含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带着决绝的痛。
“但是,小燕子,我不能那么自私。如果我走了,皇上震怒之下,我的部落怎么办?
我的父亲怎么办?他们都会因我而死的!我不能…我不能用整个回部的鲜血,来成全我一个人的爱情。”
紫薇看着含香眼中深沉的痛苦和无奈,心中恻然。
她理解这种家族责任的重压,理解这种两难的撕扯,她握住含香冰凉的手,轻声唤道:“含香…”
“不!我不理解!”小燕子情绪激动地大喊。
“含香!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背叛麦尔丹?他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他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啊!你现在说不走了?你让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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