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坐在床沿,晃荡着双腿,嘟着嘴抱怨:“主人主人!要我说,咱们直接把那些可疑的家伙都抓来,
让我一口吞了不就完事了嘛!省得这么麻烦!”
李烟景闭着眼调息,闻言嘴角微扬,语气带着几分纵容:“再等等看吧再说了,若真揪出那个内奸,
让你尝尝味道……倒也不是不行。”
紫云一听,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嫌弃地摆手:
“不要不要!紫云才不吃那些坏心肝的家伙呢!肯定又苦又涩!”
李烟景被她这反应逗乐了,无奈地睁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啊……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吃遍天下美食吗?”
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走吧,趁这几日清闲,我陪你把这条街上所有好吃的摊子都尝个遍!怎么样?”
紫云闻言,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唰地从床上跳下来,抓住李烟景的袖子,
兴奋地直蹦跶:“好!主人最好啦!说话算话!我要吃糖人、炸糕、肉包子……”
她掰着手指头数个不停,刚才那点“打打杀杀”的念头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李烟景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中满是笑意,牵起她的手便朝门外热闹的街市走去。
议事殿内,气氛看似一片祥和。
叶熙站在中央,面带笑容地汇报着此次交流会的成果:
“……此次收获颇丰,经此一役,我宗在东域的海上航线已基本贯通,再无阻碍。”
端坐主位的大长老微微颔首,但语气依旧沉稳:“莫要松懈据报,
真尸宗在争议海域边缘仍屯有部分弟子,看来他们并未死心,恐怕还会有后续动作。”
周围几位长老闻言,纷纷出声,语气带着海渊宗一贯的强硬:
“不服?那就再打一场!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正是!我海渊宗何曾怕过事!”
这时,一位向来与叶熙交好的女长老关切地问道:“叶长老,怎么此次不见李长老与你一同归来?他可是立了大功啊。”
此言一出,其他长老也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叶熙神色不变,早已备好说辞,语气轻松地答道:“李长老啊,他性子散漫,
不喜拘束真尸宗那边事了之后,他便说另有要事,
先行一步离开了许是被冥剑宗哪位道友请去喝茶论道了吧。”
众长老听罢,皆露出理解的笑容,纷纷点头。
大长老也抚须道:“李长老乃性情中人,随他去吧。”
说着,他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递给叶熙:
“此次李长老为宗门出力甚多,这些材料,待他回来,你代我转交于他,聊表心意。”
其他长老见状,也纷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谢礼,交由叶熙。
叶熙脸上堆笑,一一接过,口中连连称是。
然而,在她躬身行礼、双手接过每一个储物袋的瞬间,
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细的尺子,飞快地扫过每一位长老的表情、动作,乃至最细微的眼神变化。
大长老神色如常,举动自然……
女长老关切之情不似作伪……
这位脾气火爆的张长老,递东西时还是那么毛躁……
她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滴水不漏,笑着将一堆储物袋收起:
“诸位长老厚意,晚辈定当转达李长老!他若知晓,定然欣喜!”
退出议事殿,走在回廊上,叶熙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眉头微蹙,心中暗忖:
一个个看起来都毫无破绽……可消息到底是从谁那里泄露出去的?
揉着太阳穴,心中依旧被内奸的疑云困扰:难道真是我想多了?除了这些长老,还能有谁?
难不成真是素心或者惊蛰这两个孩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立刻用力摇头,自言自语地否定: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俩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绝不可能!”
话虽如此,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还是萦绕心头。
她回到自己的洞府,刚踏入庭院,素心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般扑了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师尊!您可算回来了!弟子想死您了!”
叶熙被徒弟的热情感染,暂时抛开了烦恼,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为师这不是回来了嘛,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修炼?”
素心用力点头,脸上洋溢着自豪:“有的有的!弟子感觉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呢!
还有李长老送我的那些法器,用起来也特别顺手!”
她叽叽喳喳地汇报着,眼神清澈明亮,看不出任何异样。
叶熙点点头,步入洞府内室,素心立刻乖巧地端上灵茶,细心侍奉。
叶熙抿了一口茶,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师兄呢?”
素心答道:“师兄好像在后山闭关修炼呢,要弟子去叫他回来吗?”
叶熙摆摆手:“不用打扰他修炼了。”
她顿了顿,又看似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李长老这次竟然没跟我一起回来。”
素心眨了眨眼,好奇地问:“李长老去哪儿了呀?”
叶熙早已备好说辞,笑着敷衍道:“他啊,说有所感悟,找个清静地方闭关去了。”
素心“哦”了一声,随即促狭地笑了起来,凑近叶熙小声道:
“师尊,您年纪也不小了,遇到合适的……”
叶熙被徒弟调侃,佯装生气,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好啊你!现在连师尊的私事都敢管了?”
素心嘻嘻一笑,挽住叶熙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撒娇:“弟子这不是关心您嘛!
自从李长老来了之后,您陪我们的时间都少了呢……”
叶熙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但看着徒弟毫无心机的笑脸,那丝疑虑又淡了下去。
她摸了摸素心的头,语气温和却坚定:“傻丫头,胡说什么不管什么时候,你们永远是师尊最宝贝的徒弟。”
素心把头靠在叶熙肩上,甜甜地说:“弟子懂的!在师尊心里,我们永远是块宝!”
叶熙感受着徒弟的依赖,心中暖意流淌,暂时将那些阴谋诡计抛到脑后,
笑道:“去,把你师兄叫来,为师这次出去,给你们带了不少好东西呢!”
素心立刻雀跃起来:“真的吗?太好了!我这就去叫师兄!”说着便像只快乐的蝴蝶般飞了出去。
叶熙一拍储物袋,取出几株在路上顺手采摘的、
灵气盎然的奇异花草,递给素心:“喏,看看,品相不错吧?正好点缀你的花园。”
素心接过灵草,仔细端详,欢喜道:“真不错!谢谢师尊!我待会儿就去药园找管事师兄要点特制灵液,
好好把它们养起来!”
一旁的惊蛰看着这些花花草草,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直率:
“师尊,您都多大岁数了,还喜欢摆弄这些小姑娘家的玩意儿?”
叶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臭小子!这好歹也是为师的一片心意!不要拉倒!”
数日过去,叶熙表面上一切如常,指导弟子修炼,处理宗门事务,但暗中对内奸的调查却一直在进行。
然而,她悄悄观察了所有可能接触过核心信息的长老、
甚至一些有权限的执事弟子,他们的言行举止、日常交际,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日,她独自坐在洞府内,连最痴迷的炼器研究都搁在了一边,
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嘴里喃喃自语:
“奇怪了……真是奇怪了……难不成真是李烟景那家伙想多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内奸?”
她一项项排除可疑人选:
“大长老德高望重,对宗门忠心耿耿……几位实权长老也皆是宗门老人,
根基深厚,与真尸宗有宿怨……执事弟子权限有限,根本接触不到议事殿的核心内容……素心和惊蛰更不可能……”
洞府内,只有她规律的敲击声和越来越深的困惑在回荡,调查似乎走入了死胡同。
叶熙正埋头苦思,洞府外传来素心清脆的声音:“师尊!李长老来访,说有事找您!”
叶熙一愣,有些意外:“他怎么来了?不是说等我消息吗……”随即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素心应了一声,对李烟景道:“李长老,您请进。”
李烟景步入洞府,叶熙迎上前,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说好了等我这边有眉目再联系吗?”
李烟景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我回去想了想,可能……真是我多心了吧,
或许真尸宗是通过别的什么我们没想到的途径察觉的。”
叶熙闻言,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就是嘛!这些日子我暗中查了又查,各个有可能的长老、执事,甚至连他们近期接触的人和事都捋了一遍,
确实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或者异常举动。”
她说着,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递给李烟景,“喏,这个给你。”
李烟景接过,神识一扫,惊讶道:“这么多材料?”
叶熙点头笑道:“可不是嘛!这是宗门里那些长老们,一人一份,说是感谢你这次为宗门出的力,大家都很承你的情呢!”
李烟景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手上动作却飞快地将储物袋收了起来:
“这多不好意思……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叶熙被他这口是心非的样子逗乐了,笑道:“好啦!既然你也觉得可能是误会,那这烧脑子又费劲的调查就先搁下吧!
比研究炼器阵法还累人!”
李烟景也笑了笑,翻手取出几个油纸包,里面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诺,山下街市买的,味道不错。”
叶熙尝了一口李烟景带来的点心,点头赞道:“味道确实不错!待会给我那俩徒儿也尝尝鲜。”
李烟景正欲接话,鼻翼忽然轻轻抽动了几下,眉头微蹙:“等等……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叶熙一愣,下意识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什么味道?我刚刚沐浴过啊……没什么特别啊?”
李烟景没有回答,而是凑近了些,几乎贴到叶熙身前。
叶熙瞬间耳根泛红,下意识后退半步,语气带着一丝慌乱:“你……你干什么?”
而李烟景却神色专注,又靠近她的肩膀处仔细嗅了嗅,语气肯定道:“你这衣服……洗过了吗?”
叶熙被他这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也有些恼了:“当然洗了!我徒儿素心前两日刚帮我洗的!到底有什么不对?”
李烟景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你身上,有一股极淡的……药石味,虽然被其他香气掩盖,但我对那股味道很敏感。”
叶熙闻言,脸色微变,立刻将外袍脱了下来,自己凑近闻了闻,迟疑道:
“是有点……奇怪的药石味,可……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素心那丫头最近迷上了培育灵植,
洞府里堆满了各种药液、花肥,说不定是沾染上的?”
见李烟景依旧眉头紧锁,叶熙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也为了证明徒儿的清白,摆手道:“好啦好啦!转过头去!”
李烟景依言转身。
叶熙指尖灵光一闪,瞬间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淡青色衣裙,
随即扬声道:“素心!”
素心应声而入。
叶熙将脱下的那件外袍递给她,语气如常:
“这衣服沾了味道,拿去仔细洗洗,顺便,准备些好酒好菜送来,我要与李长老小酌几杯。”
素心乖巧接过衣服,点头应下,便退了出去。
洞府门一关,叶熙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虑,低声道:“应该……不会吧?那丫头……”
李烟景给她一个“去看看就知道了”的眼神。叶熙咬牙点头两人当即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跟上了素心。
只见素心拿着那件衣服,如往常一样,来到宗门后山一处清澈溪流边,挽起袖子,认真地搓洗起来。
她甚至还拿起衣服闻了闻,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味道?”,
然后更加卖力地揉搓,又加入了一些带有清香气味的灵草汁液。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叶熙,松了口气,传音给李烟景:“你看吧!我就说不可能是我这傻丫头!
她根本毫无察觉,洗得多认真!”
李烟景没有反驳,但目光依旧沉静。
两人继续暗中跟随,见素心洗完衣服,便回到庭院晾晒好,接着就钻进厨房,
开始叮叮当当地准备饭菜,一切行为都与往常无异。
过了一会儿,惊蛰的声音从庭院外传来:“师妹,今天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
素心在厨房里应道:“师尊和李长老要在洞府用膳,我多做几个菜。”
惊蛰的声音顿了顿,随即道:“李长老回来了?那……我帮你送过去吧。”
素心似乎正在忙,随口应道:“行啊师兄!那你把灶台上那个温着酒的玉壶拿过去就好,小心烫!”
李烟景和叶熙见状,便先一步悄然返回了洞府。
一进洞府,叶熙就忍不住说道:“你看吧!我就说你又多心了!素心那丫头心思单纯,惊蛰现在也懂事了,还主动帮忙呢!”
李烟景点了点头,可眉头依旧没有完全舒展:“或许吧……但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叶熙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你啊!就是疑心病重!”
这时,洞府外传来素心的声音:“师尊,弟子送饭菜来了。”
“进来吧。”
素心将几碟精致的菜肴和那壶酒轻轻放在石桌上,摆放整齐。
她左右看了看,忽然“咦”了一声:“师兄怎么还没来?他明明说好帮我送酒的……”
话音未落,惊蛰便端着那壶温热的酒,稳步走了进来,神色恭敬地对叶熙和李烟景行礼:
“师尊,李长老。”
然后默默地为二人斟满了酒杯,低声道:“师尊,李长老,请慢用。”
做完这一切,他便和素心一同退了出去,举止得体,挑不出任何毛病。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李烟景摩挲着酒杯,若有所思地对叶熙说:
“你这二徒弟……以前不是挺不待见我的吗?这次回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叶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给自己也倒了杯酒:
“想开了呗!都是一宗门的人,总别扭着也不是事儿,
素心说他上次闭关出来后,心性就沉稳了不少,年轻人嘛,成长总是一瞬间的事。
这孩子现在和素心一样,前几日还亲自给我按肩膀呢,贴心得很。”
她举起酒杯,对李烟景示意:“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喝酒!这次多亏了你,我敬你一杯!”
李烟景点头,刚举起酒杯凑到唇边,动作却猛地一顿,抬眼看向叶熙:“你刚刚说什么?”
叶熙一愣:“我说……多亏你了?”
“上一句!”
“孩子们懂事了,还帮我捏肩……”
话一出口,叶熙自己也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带着几分怒意将酒杯重重放下:
“李烟景!你还有完没完!你是不是要把我身边所有人都怀疑一遍才甘心?!
要不我干脆赤身**让你检查个遍算了!”她气呼呼地说着气话,端起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
李烟景见她真动了气,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放缓:
“好好好,是我错了,是我多心,道歉,道歉总行了吧?”他端起酒杯,作势要饮。
叶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然而,就在李烟景的嘴唇即将碰到杯沿的瞬间,他的动作再次僵住,鼻翼微微翕动,眉头紧锁:“这味道……”
他猛地放下酒杯,右手一翻,紫霄剑瞬间出现在掌心,剑身紫光流转!
叶熙见状,“霍”地站起身,脸上怒意更盛:“李烟景!你有完没完!我好心好意请你喝酒论道,你三番两次……”
她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李烟景右手并指如刀,指尖一缕凝练的紫色灵光闪过,化作一根细如牛毛的紫色光针。
他手腕一抖,紫针悄无声息地刺入自己那杯酒液中!
下一刻,李烟景缓缓提起紫针。
叶熙的目光也随之凝固——那原本晶莹剔透的紫针尖端,此刻竟沾染上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见的……幽黑色!
李烟景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将变色的针尖递到叶熙眼前。
叶熙脸上的怒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苍白。
她缓缓坐回石凳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这酒……怎么会黑了……”
李烟景手腕一抖,紫针上的幽黑痕迹瞬间消散,恢复如初。
他面色冷峻,将紫针探入叶熙的酒杯,针尖毫无变化。
接着他又重新倒了一杯酒测试,依旧无事。
显然,剧毒是被精准地涂抹在了他的那个杯壁上!
而这毒……李烟景太熟悉了!那股阴寒蚀骨的气息,与当年柳青璃所中之毒如出一辙!
刹那间,怒火直冲头顶,他霍然起身就要冲出去!
“等等!”叶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脸色虽苍白却带着决绝,
“我那徒儿顽劣,但绝无此等歹毒心肠!此事必有蹊跷!我跟你一起去查!
若……若真是他所为,不用你动手,我亲自清理门户!”
两人当即冲出洞府,叶熙直接找到正在打理花园的素心,厉声问道:“你师兄呢?”
素心被师尊罕见的严厉吓了一跳,
怯生生道:“师兄……师兄说去往常修炼的那个海岛静修了……”
“哪个海岛?带我们去!”
素心不敢多问,连忙带着二人离开宗门,来到不远处的海域,
指着一座不大的岛屿:“就是这里了。”
李烟景眼中寒光一闪,左手已然抬起,灵力汇聚。
叶熙却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先……先问清楚。”
李烟景强压怒火,放下手。
素心不安地看着面色凝重的二人:“师尊……到底怎么了?”
叶熙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率先落在岛上。
神识铺天盖地扫过,很快锁定了一处被阵法隐蔽的石门。
她不再犹豫,抬手便是一道凌厉掌风!
“轰!”
石门外的防护阵法应声而碎!
李烟景率先一步踏入石室,然而,就在他进入的瞬间,室内一角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一道光柱冲天而起,一个充满怨毒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灭宗之仇,不共戴天!”
光柱迅速消散,李烟景冲上前,只看到地上一个已然破碎的传送符纹和六块灵力耗尽、黯淡无光的极品灵石残骸……
叶熙看着这一切,声音发颤:“这是……怎么回事?”
李烟景长叹一声,压下翻腾的杀意,目光扫向石室角落:“你徒弟……在那儿!”
只见角落阴影处,一个青年被粗大的黑色锁链紧紧捆缚,蜷缩在地,浑身只着一件破烂的内衫,气息微弱。
他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但依稀可辨——正是叶熙的徒弟,惊蛰!
叶熙看到爱徒这般惨状,瞳孔骤缩,惊呼出声:“惊蛰!”
素心看到师兄这般惨状,顿时慌了神,扑上前带着哭腔喊道:“师兄!师兄!你……你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
李烟景快步上前,蹲下身,指尖凝聚一缕精纯灵力,迅速扫过惊蛰周身,探查他的伤势。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还好,性命无碍,只是被下了禁制,灵力有些枯竭,神魂有些虚弱。”
他翻手取出一瓶温润的丹药,递给素心:“先喂他服下,稳住先。”
素心连忙接过丹药,小心地喂入惊蛰口中,又渡入一丝灵力助他化开药力。
过了一会儿,惊蛰眼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中,他看到了满脸焦急的师尊和师妹,以及……旁边那个他最看不顺眼的李烟景!
惊蛰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师……师妹……师尊……”
当他目光聚焦到李烟景脸上时,原本萎靡的精神猛地一振,挣扎着想要坐起,眼中满是愤怒与警惕,厉声道:
“你……你这狼子野心的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你想对师尊做什么?!”
李烟景看着他这反应,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懒得解释,抬手在他颈后轻轻一敲。
惊蛰眼睛一翻,再次软软地晕了过去。
叶熙看着昏迷的徒弟,又望向神色复杂的李烟景,心乱如麻,喃喃道:“我……我有点懵了……”
素心扶着昏迷的惊蛰,焦急又困惑地问:“师尊,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兄怎么会变成这样?刚才那个人是谁?”
李烟景长叹一声,目光转向叶熙,语气沉重:“还记得在白云师伯的祭坛前,我跟你说过的往事吗?”
叶熙努力回忆,点了点头:“有点印象……你说的是……”
李烟景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当年我与青璃结为道侣的大典之上,火阴宗便是用这种阴寒奇毒,差点夺去青璃性命……
我本以为,当年已将火阴宗彻底铲除,没想到……竟还有漏网之鱼,并且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叶熙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还如此精准地设下圈套?”
李烟景冷静分析:
“想必是查到了金剑符,此符独特,况且,你们海渊宗外来修士不多,
我这样一个突然出现、又使用特殊符宝的结丹散修,自然容易成为怀疑目标。”
叶熙追问:“那你认识刚才逃走那人吗?或者有什么线索?”
李烟景摇头:“不认识,面目声音皆经过伪装,
但所用毒药、以及那充满恨意的灭宗之仇,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定然与火阴宗脱不了干系。”
叶熙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带着后怕与庆幸:
“这下总算水落石出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真是惊蛰这傻小子……害我愧疚了好一阵子!”
李烟景看着昏迷中仍眉头紧锁的惊蛰,语气带着歉意:
“你看他这模样,不知被囚禁折磨了多久,说起来,
也是我连累了你们,若非我与火阴宗的恩怨,他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
叶熙闻言,立刻转向素心,语气严肃地问道:“素心,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师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素心蹙着眉头,努力回忆道:“具体时间……弟子也说不太准,
就是这几个月,师兄总是神出鬼没的,有时候跟他说话也爱答不理,
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我还纳闷了好久,以为他是修炼遇到了瓶颈心情不好……”
叶熙听完,脸上满是自责与懊悔,重重叹了口气:“怪我!都怪我!身为师尊,竟然没能及早察觉徒儿的异常!
若我能多关心他一些,或许就不会……”
李烟景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你们海渊宗地处偏远,宗门之间虽有摩擦,但毕竟不像我当年待过的地方,
那才叫真正的龙潭虎穴,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内奸细作无孔不入,
借刀杀人、下毒暗算、布设陷阱……种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你这徒弟年纪尚轻,经验不足,着了道实属正常,不必过于苛责他。”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
“如今也算是水落石出,起码知道躲在暗处的仇家是谁了,比起两眼一抹黑,处处被动挨打,已是好了太多。”
叶熙看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叹道:“你……你还真是……看得开啊。”
李烟景闻言,收回目光,摊了摊手,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轻描淡写,却透出令人心悸的过往:
“可不是嘛谁让我当年,亲手葬送了大半个敌对宗门的弟子呢?
就连他们那位志得意满、正要冲击元婴的宗主,也是在闭关的紧要关头,
被我一剑打断了晋升之路,最终……引来了天劫反噬,在滚滚天雷下化为了飞灰。”
几日下来,在叶熙的悉心照料下,惊蛰的身体很快康复了。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他对李烟景愈发激烈的敌意。
“你这狂悖之徒!离我师尊远点!”惊蛰一见到李烟景,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立刻炸毛,怒目而视,恨不得冲上去动手。
素心连忙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使劲往后拖,急声劝道:“师兄!你冷静点!是李长老救了你啊!”
叶熙站在一旁,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又瞥了眼一脸无奈的李烟景,忍不住摇头失笑。
李烟景扶额,低声嘟囔:“早知道救回来这么个麻烦,还不如让他多躺几天……”
叶熙笑着走上前,拍了拍李烟景的胳膊,打圆场道:“好啦好啦!我这徒弟就是嘴硬心软,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她拉起李烟景的手腕,对素心使了个眼色,
“走走走,咱们去你洞府说话,让这傻小子自己冷静冷静!”
素心会意,更加用力地拦住还想冲过来的惊蛰:“师兄!你别闹了!”
只得留下惊蛰在原地气得跳脚,却又被师妹死死拦住,无可奈何。
转眼间,李烟景在海渊宗已待了数年有余。
宗门内上下下的人,他几乎都混了个脸熟,身上也沾染了此地修士特有的、带着淡淡咸腥的海风气息。
日子平静得几乎让他有些恍惚,仿佛真要在此扎根一般。
议事厅内,几位长老也曾正式提议,若李烟景愿意,便可正式晋升为宗门长老,
开设正式洞府,招收弟子,将一身所学传承下去。
然而,李烟景总是婉言谢绝,
倒非他不愿,实乃他所修功法奇特,要求苛刻,与海渊宗主流的弟子格格不入。
他心中清楚,此地终究只是他漫长旅途中的一块拼图,而非终点。
一年后的某日,东域三宗交界之地,天地异象陡生!
风云变色,海兽惊惶奔逃,整片海域上空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这一日,李烟景正在自己暂居的洞府内静心修炼,石门却被砸得“砰砰”作响,不用猜,定是叶熙。
“出来出来!别躲着我!”叶熙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
李烟景无奈扬声道:“我在闭关!没事别来烦我!”
叶熙在外头叉腰喊道:“好啊你!穿上衣服不认人是吧?!”
李烟景被她这粗俗的比喻噎了一下,没好气道:“喂!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对你做过什么了?!”
叶熙哼了一声:“我不管!你再不开门,东域那边的事你可就别想知道了!”
“轰”的一声,石门被一股巨力从内推开!
李烟景身影一闪而出,双目精光湛然,紧紧盯着叶熙:“你刚才说什么?东域怎么了?”
叶熙见他终于出来,得意地扬起下巴,还伸手推了他胸口一把:“哼!现在知道急了?”
李烟景稳住身形,见她卖关子,反而冷静下来,
双手抱胸:“不说拉倒我继续闭关去了。”
作势便要退回洞府。
叶熙连忙拉住他:“哎哎哎!别走!我说我说!”
她压低声音,神色带着几分兴奋与凝重,“海底……那个古老的阵法,松动了!波动异常剧烈!你去不去?”
李烟景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斩钉截铁道:“去!当然要去!”
这下轮到叶熙愣住了:“你……你真要去啊?那地方据说凶险异常……”
李烟景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东域方向,语气带着一丝感慨与决然:
“是啊我当初来此,本就是为了探寻这海底之秘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
看着李烟景那副跃跃欲试、毫无畏惧的模样,叶熙原本准备好的劝阻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叹了口气,转而说道:“那……你去准备准备?这次宗门也会派一批精锐弟子前去查探。”
李烟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也要去吧?”
叶熙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倒是想去,可我爹下了死命令,不准我涉险。”
李烟景闻言,挑眉调侃道:“哟?还有你叶大小姐办不成的事?”
叶熙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多嘴!”
李烟景不再多言,抬手一招,洞府内简单的陈设和个人物品便化作流光收入储物袋中,动作干净利落。
叶熙见他这般急切,忍不住道:“你这就要走?连具体情况都不清楚就贸然前往?”
李烟景神色坦然:“总得亲自去看看才知道,再说了,不是一直传说有进无出吗?我倒要见识见识。”
他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好奇。
叶熙蹙眉:“你不等宗门的队伍一起出发?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李烟景摆摆手:“你们的目的和我不一样。”
叶熙深知他的脾气,知道劝不住,无奈地一拍储物袋,取出好几个瓶瓶罐罐塞过去:
“这是快速补充灵力的,这是治疗内伤的,这是解毒的……还有这瓶避瘴丸……”
李烟景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里一暖却故意打断道:“喂,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炼丹制药,我未必比你差。”
叶熙执拗地把所有药瓶推到他怀里,板起脸:
“我知道你厉害!这些丹药你必须带着!不然……不然我就让我爹启动护山大阵,把你关在宗门里,看你怎么去!”
“好好好!叶长老厚赐,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他衣袖一挥,将那些丹药尽数收入囊中。
转身刚走出几步,李烟景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叶熙。
李烟景朗声道:“喂!我这洞府可得给我留好了!里头的聚灵阵我挺喜欢的,回来还要接着用呢!”
叶熙闻言,脸上终于绽开一个明媚却有些勉强的笑容,冲他挥了挥手:“知道啦!快走吧!啰嗦!”
李烟景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紫色遁光,如流星般划破天际,迅速消失在远方的海平面。
直到那遁光彻底看不见了,叶熙脸上强撑的笑容才渐渐收敛。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忧虑。
素心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师尊……您是在担心李长老吗?”
叶熙望着空无一物的天际,缓缓点了点头:“……他此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