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下,众人落座,气氛融洽。
岚儿和晴儿两位女子,感念李烟景当年的救命之恩,轮流为他斟酒,言语间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晴儿端起酒杯,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李公子,这一杯,敬您。
若非当年您在交界之地出手,更不会有如今与尺宇相守、共享天伦的安稳日子,此恩此情,永世不忘。”
岚儿也紧接着为李烟景斟满一杯,她的目光更为复杂,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期许,
声音微颤:“公子,妾身亦然,若非公子当年援手,妾身早已沉沦苦海,何来今日拜师学艺、重获新生般的日子?
公子大恩,岚儿没齿难忘。”
李烟景听到岚儿和晴儿的感激之词,神色依旧平淡,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语气有些冷淡地说道:“不必谢我,当年之事,不过各取所需,
救你,也只是恰好需要试药之人罢了。”
这话听起来颇为绝情,但岚儿闻言,非但没有失落,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了然和暖意。
她明白,李烟景这是在用他一贯的方式,斩断她的执念,
不希望她因感恩而束缚自己,而是鼓励她去走属于自己的路。
她微微低头,轻声却坚定地回应:“公子之意,妾身心领神会,永记不忘。”
这时,坐在上首的明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看向李烟景,
开口问道:“李小友,听我这乖徒儿说,你似乎精通丹道?
尤其擅长炼制那种能重塑肉身、令人脱胎换骨的灵丹?
不知…老夫能否有幸一观?” 他的语气看似随意,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深意。
李烟景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轻描淡写:“前辈言重了,哪有什么精通,
不过是早年机缘巧合捡到了一颗旁人遗落的丹药,看着有些奇异,便收着了。
后来见岚儿姑娘伤势沉重,寻常丹药难以根治,想着那丹药放着也是无用,便试了一试。”
坐在他身旁的尺艺闻言,忍不住低头抿嘴轻笑,
用极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谁哦…当初捧着那颗丹药跟宝贝似的,
犹豫了好久都舍不得用,最后还是一咬牙塞给我,千叮万嘱让我一定喂下去…”
李烟景耳朵尖,显然听到了她的嘀咕,顿时被酒水呛了一下,
连咳了几声,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赶紧端起酒杯掩饰。
坐在对面的尺宇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
故意揶揄自己的姐姐:“姐!你瞎嘀咕什么呢!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怎么还记这么清楚?
我看你是操心岚妹的事操心傻了,都快变傻乎乎的了!”
岚儿见师父对丹药之事不再深究,便乖巧地转移了话题,
轻声道:“师父,您之前不是一直在追查那个十多年前搅得青州天翻地覆的白衣魔修的下落吗?
李公子这些年在外游历,见多识广,说不定…会有些线索呢?您不问问看?”
明老者闻言,却只是摆了摆手,目光慈爱地看着岚儿,
语气带着一种超脱和释然:“乖徒儿,那些陈年旧事,为师已经看淡了。
如今为师找到了你,你就是为师最好的传承。
只要你用心学,将为师的本事发扬光大,即便为师将来寿元尽了,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世间了。
何必再去执着于一个虚无缥缈的魔修?”
他这番话带着几分禅意,却也透着一丝暮气,让宴席的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李烟景只是默默饮酒,并未接话。
尺艺见气氛有些冷,连忙笑着打圆场,
顺着岚儿的话问道:“是啊,李烟景,你这些年走南闯北,有没有听说过那个魔修的消息?哪怕是一点传闻也好?”
李烟景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疑惑和思索的神情,
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魔修?倒是听过一些传闻,说是专找火阴宗的麻烦,行踪诡秘,不过…我并未亲眼见过此人。”
这时,尺宇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
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表情插话道:“嘿!我倒是听到个小道消息!据说就在数月前,
那魔修好像出现在了火阴宗最核心的腹地,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引动了元婴天劫!
可惜最后好像突破失败了…但更吓人的是,据说他在渡劫失败后,
还凭一己之力,硬生生从火阴宗五位结丹长老的围剿中杀了出来,逃之夭夭!
现在火阴宗内部对此事讳莫如深,封锁得死死的!”
李烟景听着尺宇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暗自思忖:“这传言也太离谱了…我渡的明明是结丹天劫,
怎么传成元婴天劫了?
还有,当时明明只有四个结丹长老围攻,哪来的五个?
难不成后来又赶去一个?紫云那丫头虽然闹得凶,但也没到能独战五名结丹的地步啊…真是三人成虎。”
明老者抚着胡须,面色凝重地接口道:“若此传闻为真,那魔修当真引动了元婴天劫…即便突破失败,
其实力也绝非寻常结丹可比,火阴宗经此一闹,怕是元气大伤,离彻底覆灭不远矣。”
尺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拍手道:“那不正好!省得我们正道联盟再费力气攻打,他们自己就从内部垮了!”
尺宇却皱着眉头,带着几分忧虑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我们到现在连那魔修是谁、是正是邪都搞不清楚。
他若真有如此恐怖的实力,万一其志不在区区火阴宗,而是觊觎整个青州…
届时,恐怕无人能制,这青州大地,岂不都要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尺宇还在那绘声绘色地补充着传闻的细节:“你们是不知道,那魔修最后发狂,
一击之下,整个城镇街区瞬间被抹平了一大半!
修士凡人死伤失踪不计其数!
听说还有个筑基期的修士,直接被吓疯了!
最好笑的是,那魔修之前还租了人家一个洞府,结果临走时,直接把整座山头都给轰平了!
现在黑风山都改名叫双峰山了,就剩俩山头了!”
晴儿闻言,面露不忍,轻声道:“波及了那么多无辜凡人…这…确实有些…”
尺宇接口道:“要不怎么叫魔修呢!行事毫无顾忌!”
正听得暗自摇头、哭笑不得的李烟景,听到“租洞府”、“平山头”,
一个没忍住,被刚入口的酒水呛了个正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坐在他身旁的岚儿见状,连忙关切地倾身问道:“公子?您怎么了?没事吧?”
李烟景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飞快地摆摆手,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目光扫过满桌菜肴,急中生智道:“没…没事!就是…就是看着这么多好菜,
一时不知道先吃哪个好,有点着急,呛着了!”
尺艺被他这理由逗笑了,
连忙给他递过一杯清水,打趣道:“慢点吃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都是你的!看把你急的!”
宴席上,众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关于“魔修”的各种离奇传闻,尺宇更是添油加醋,说得唾沫横飞。
李烟景坐在其中,听着这些以自己为主角的夸张故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却又不能表露分毫,只能埋头默默吃菜,显得与周围热烈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就在他暗自腹诽、如坐针毡之际——
“烟景!李烟景!”
一声清脆又带着急切的女声,如同穿透喧嚣的莺啼,突然从院门外传来!
李烟景闻声,手中的筷子猛地一顿!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柳青璃!
他下意识地就要站起身。
几乎同时,尺艺、尺宇、岚儿等人也听到了呼喊,纷纷停下交谈,面露惊喜地站了起来。
尺艺更是笑着看向李烟景,语气带着几分了然和促狭:“来了!她到底还是赶来了!”
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道窈窕的青色身影带着一阵风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扫视,最终牢牢锁定在了刚刚站起身的李烟景身上。
看着眼前气质愈发成熟干练的柳青璃,以及那位仿佛脱胎换骨、
眉宇间再无阴霾、反而透着一股成熟风韵与飒爽之气的柳画,李烟景眼中闪过惊喜,
迎上前几步问道:“姑姑!青璃!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北境吗?”
尺艺在一旁笑着解释道:“你刚到的时候,我就给青璃传讯了,没想到她们来得这么快!”
柳青璃快步上前,脸上带着赶路后的红晕和抑制不住的喜悦,
语气轻快:“姑姑她成功结丹后,带着我一路飞驰,嗖嗖嗖的,可不就快嘛!”
李烟景闻言,转向柳画,郑重地拱手一礼:“恭喜姑姑大成!”
柳画伸手虚扶住他的手臂,不让他拜下去,眼中满是真诚的感激和释然,
声音温和却有力:“烟景,这声恭喜,姑姑更该谢你,
若非当年你点醒我,助我走出迷障,恐怕姑姑我早已心灰意冷,耗尽寿元,落得个孤寂终老的下场。”
她的话语中带着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平和。
李烟景看着眼前这位气质大变、女人味与英气兼具的柳画,由衷道:“姑姑能想开,便是最好也为您高兴。”
柳画点了点头,关切地问道:“你呢?这些年过得如何?可还顺利?”
李烟景笑了笑,语气轻松:“四处游历,炼丹修炼,还算平安。”
这时,柳青璃已经亲昵地挽住了李烟景的手臂,
仰头看着他,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小声问道:“烟景!我…我上次不小心塞错给你的那件衣服…你没给我扔了吧?”
李烟景闻言失笑,故意逗她:“你啊!还好意思问!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柳画也忍俊不禁,打趣道:“看吧,肯定早被人家当奇怪的东西扔了!”
柳青璃俏脸一红,不依地晃着李烟景的胳膊:“你肯定没扔!快偷偷还给我!”
就在这温馨说笑之际,一道紫光闪过,紫云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几人旁边。
她似乎刚在戒指里和师父下完棋,一出来就看到柳青璃挽着李烟景,
也没多想,就朝着柳青璃习惯性地挥了挥手打招呼,
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略有些宽大、但被她穿出几分随性可爱的青色衣衫——正是柳青璃当初给错的那件!
柳青璃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女,尤其是她身上那件眼熟无比的衣服,顿时愣住了。
柳画目光在紫云身上的衣服和李烟景、柳青璃之间转了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促狭的笑意。
她轻轻摆了摆手,对尺艺、尺宇等人示意了一下。
众人都是明白人,见状纷纷笑着找了个借口,悄然退出了庭院,将空间留给了这久别重逢的二人。
柳青璃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少女身上那件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衣服,又看了看李烟景,
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问道:“你…你是谁?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紫云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天真烂漫,指了指李烟景,
理所当然地回答:“是主人给我的呀!你就是青璃姐姐吧?主人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柳青璃闻言更是一头雾水,下意识地看向李烟景:“我什么时候…”
她话未说完,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个念头——难道烟景在外十年,竟然…?
李烟景见周围已无旁人,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打了个响指。
紫云会意,嘻嘻一笑,双手在头顶比了个猫爪的模样,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紧接着,她周身紫光一闪,一道凝练的紫色蛟龙虚影在她身后一闪而逝,
虽然瞬间便收敛,但那独特的妖气和形态却清晰无比!
柳青璃看到那蛟龙虚影,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
掩口轻呼:“她…她不是…你以前跟我提过的那条…那个大蛇吗?!”
她记得李烟景曾跟她说过,有一条奇特的紫色蛟龙她习惯称为大蛇跟着他。
李烟景点了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测。
柳青璃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刚才那一丝关于新欢的莫名酸涩和猜测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和一丝熟悉的既视感。
她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少女,又想起李烟景当年描述中那条威风凛凛又有点憨的蛟龙,
忍不住结结巴巴地尝试打招呼:“你…你好…” 这场景,怎么好像…在哪里经历过似的?
柳青璃看着紫云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晃晃荡荡的衣服,忍不住围着她又转了一圈,
摇摇头,带着点姐姐般的挑剔口吻说道:“这衣服给你穿太大了,不合身,我这儿还有几件小一些的,给你换着穿!”
说着,她一拍储物袋,取出了好几件款式各异、但尺寸明显更适合紫云娇小身材的崭新衣裙。
紫云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欢呼一声,立刻扑过去把那些衣服抱了个满怀,
兴奋地蹭了蹭:“哇!这么多!都是给我的吗?”
柳青璃看着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语气带着宠溺:“是啊,都是给你的。”
在她心里虽然知道紫云是化形蛟龙,但看着她这心性依然不自觉地将她当作当年李烟景口中那条有些憨直、
需要照顾的灵兽伙伴。
接着,柳青璃又取出一件做工精细、绣着淡雅白色云纹的月白长袍,递到李烟景面前,脸上微微泛红,
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还有这个…给你,别总穿那些深色衣服了,看着怪沉闷的。
这件…是我亲手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李烟景看着那件明显花费了不少心思的衣袍,又看了看柳青璃期待中带着点紧张的眼神,
心中微暖,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好,多谢你了。”
紫云抱着新衣服,也凑过来叽叽喳喳:“主人主人!青璃姐姐真好!”
李烟景依言,灵力微动,身上那件低调的黑袍瞬间换成了柳青璃亲手缝制的月白云纹长衫。
银白色的衣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他原本清俊的面容更添几分出尘之气。
他张开手臂,低头看了看,问道:“怎么样?”
柳青璃眼睛一亮,围着他转了一圈,连连点头,
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和满意:“不错不错!很好看!姑姑之前还说我做得太大了,我还不信。
现在看来,尺寸刚刚好嘛!”
这时,紫云也迫不及待地换上了件紫色的新裙子,蹦蹦跳跳地跑到柳青璃面前,
提着裙摆转了个圈,雀跃地问:“青璃姐姐!你看我穿这个好看吗?”
柳青璃看着紫云穿着紫色裙子、一脸天真烂漫的模样,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无忧无虑、
还有些任性的自己,不由得莞尔一笑,语气带着一丝怀念:“真像啊…像我年轻的时候。”
紫云嘻嘻一笑,很是识趣地说道:“主人,青璃姐姐,你们慢慢聊!我去找老头下棋啦!”
说完,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紫色流光钻回了李烟景的储物戒中。
庭院里只剩下李烟景和柳青璃两人。
柳青璃看着李烟景,脸颊微微泛红,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
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烟景…这十年,你一个人在外,有没有…有没有遇到什么喜欢的姑娘啊?”
李烟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语气平淡却肯定:“没有,一心修炼,无暇他顾。”
他顿了顿,反问道:“你呢?”
柳青璃闻言,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却又泛起一丝失落。
她撅了撅嘴,带着点撒娇的抱怨语气说道:“我?姑姑总说我脾气太急,性子又倔,除了你…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我。”
她说着,偷偷瞄了李烟景一眼,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点自嘲又像是试探:“不过…我觉得我这样也挺好的啊…”
李烟景看着柳青璃那带着几分试探、又隐含期待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
他想起这十年来,她虽在北境,却始终记挂着自己,尺艺也说她时常打听自己的消息。
这份情谊,他并非毫无所觉,如今自己金丹初成,前路虽未卜,但至少有了几分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沉吟片刻,目光平静却认真地看向柳青璃,
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缓缓开口道:“青璃,”
他顿了顿,看着柳青璃瞬间亮起来的眼眸,
继续说道:“若你愿意…等我处理完手头一些琐事,我便向柳家提亲,娶你为道侣,如何?”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柳青璃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烟景,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片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脑袋里一片空白。
最后,她竟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般,猛地蹲下身去,双手抱住膝盖,把滚烫的脸深深埋了起来,
只露出一个通红的耳朵尖。
李烟景被她这剧烈的反应弄得一愣,
心中有些不解:“这…这不是她一直期望的吗?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他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柳青璃,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在药园里,
那个因为赌气或是害羞而蹲在药圃边、嘀嘀咕咕的小姑娘。
他也缓缓蹲下身来,就蹲在柳青璃的旁边,两人挨得很近,就像许多年前,他们一起蹲在药园里,
看着灵草发芽生长时那样。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她蹲着,等待着她的回应。
蹲在地上的柳青璃,将通红的脸埋在膝盖间好一会儿,
才缓缓地、带着一丝颤抖地,伸出了一只手,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李烟景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心中了然,微微一笑,伸手将其轻轻握住。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传递着一种安心的力量。
他语气平和却坚定地说道:“好,那便这么说定了。”
柳青璃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身子微微一颤,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但那份应允的意味却清晰无比。
李烟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样式古朴、却隐隐流动着灵光的戒指。
这枚戒指并非临时起意,而是他多年前在云州游历时,偶然所得的一件蕴含守护之意的灵物,
一直带在身边,未曾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他小心地将戒指戴在了柳青璃的无名指上,轻声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柳青璃看着手指上那枚闪烁着温润光芒的戒指,
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和踏实感填满,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猛地站起身,
扑进了李烟景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就在这时,柳画缓步从门处走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柳青璃察觉到姑姑的到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瞬间从李烟景怀里弹开,
站得笔直,脸颊绯红,手足无措地低声道:“姑…姑姑…”
柳画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柳青璃手指上那枚崭新的戒指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欣慰。
她走到近前,看着这对年轻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打趣,
却更多的是包容和支持:“傻丫头,终于得偿所愿了?你爹爹那边放心,姑姑我去说,你啊…”
她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宠溺。
李烟景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想要解释些什么:“姑姑,我…”
柳画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们二人,
语气真挚地说道:“不必多说,你们能走到一起,是缘分,
也是福分,姑姑为你们高兴,终成眷属,再好不过了。”
曾几何时,她看到旁人情意绵绵,心中总会泛起一丝不甘和埋怨命运不公的酸涩。
可如今,亲眼见证着与她真心所系之人定下终身,那份曾经的不平竟化作了由衷的欢喜和释然。
原来,真正的放下,是能真心为他人的幸福而感到快乐。
尺宇和晴儿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李烟景和柳青璃,相视一笑。
尺宇轻轻碰了碰姐姐尺艺的胳膊,
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促狭:“姐,你看人家…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尺艺闻言,没好气地“啧”了一声,瞪了弟弟一眼,
语气带着几分洒脱和倔强:“你小子闭嘴!我有岚妹陪着,逍遥自在得很,不需要!是吧,岚妹?”
她说着,转头看向身旁的岚儿,却见岚儿正望着李烟景和柳青璃,脸上虽带着祝福的笑容,
眼神深处却难掩一丝落寞和心酸。
岚儿察觉到尺艺的目光,连忙收敛心神,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
朝着李烟景和柳青璃盈盈一礼,声音轻柔却带着真诚:“妾身恭喜公子,恭喜青璃姐姐,愿二位永结同心,大道同行。”
明老者站在岚儿身侧,将她的细微情绪尽收眼底,心中了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安慰。
李烟景感受到岚儿话语中的那份复杂情绪又见时辰不早便开口道:“今日多谢诸位,既然事已定下,我便先告辞了,
日后定当备礼登门拜访。”
他语气平和,带着告别的意味。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柳画也上前一步,对明老者拱手道:“明前辈,我等也先行一步,日后有空再来叨扰。”
明老者颔首回礼:“诸位慢走。”
就在李烟景和柳画、柳青璃转身走之际,岚儿却突然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明老者的手臂上,
肩膀微微颤动,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低低地唤道:“师父…师父…”
明老者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心思敏感、情路坎坷的徒儿,眼中满是慈爱和怜惜。
他如同安抚孙女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而沧桑:“傻徒儿…修行之路漫漫,长生久视,
何必执着于一时一景的得失聚散?看开些,看远些…”
尺艺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揽住岚儿的肩膀,低声安慰着。
飞行途中,柳画回头瞥了一眼身后那对刚刚定情、正忍不住悄悄牵着手、
时不时相视一笑的年轻人,忍不住扶额,故意板起脸,带着几分长辈的威严调侃道:“喂喂!你们两个!
注意点仪容仪表!姑姑我还在这儿呢!
再这么腻腻歪歪的,小心我把你俩从这云头上扔下去!”
柳青璃正沉浸在甜蜜中,被姑姑这么一说,脸颊绯红,
却忍不住抱着李烟景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姑姑~人家高兴嘛!你就让我们高兴一会儿嘛!”
柳画被她这模样逗得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戳破道:“高兴也得有个度!你瞧瞧你,哪还有点一峰之主的样子?
按凡间岁数算,你俩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还跟小年轻似的!”
柳青璃闻言,顿时不依地跺了跺脚:“姑姑!哪有你这么算的!我们修士怎么能跟凡人比年纪!”
柳画看着他们这般模样,终究是没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三人回到青云门在北境的宗门大殿,柳玄霆早已闻讯等候。
出乎柳青璃意料的是,父亲见到他们,非但没有丝毫阻拦或审视之意,
反而抚掌大笑,脸上满是欣慰和开怀:“好!好啊!我闺女总算嫁出去了!
哈哈哈!李家小子,不,烟景!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好!太好了!”
他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李烟景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
随即转头对殿外高声喊道:“执事长老何在?速去挑选最近的黄道吉日!
为烟景和青璃筹备双修大典!务必办得风风光光!老夫等了这么多年,总算能了却这桩心事了!”
柳青璃被父亲这迫不及待、仿佛生怕她嫁不出去的反应弄得一愣,
随即撅起嘴,带着点撒娇的埋怨道:“爹!您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巴不得我早点离开家似的!”
一旁的柳画看着侄女这娇憨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
轻轻点了一下柳青璃的额头:“傻丫头,你爹这是高兴!你娘亲在世时,
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你寻得一个真心待你的良人,平安喜乐,如今心愿得偿,你爹怎能不欣喜若狂?”
提到早逝的母亲,柳青璃眼眶微微一红,原本那点小埋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触动和温暖。
她看向父亲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喜悦,又感受到身旁李烟景悄然握紧她的手传来的温度,
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和酸涩填满,轻轻靠在了李烟景肩头。
柳玄霆看着女儿终于觅得归宿,眼中也闪过一丝水光,
但很快便被更浓的笑意取代,大手一挥:“好!今日大喜!当浮一大白!吩咐下去,设宴!”
李烟景听着柳玄霆兴高采烈地安排婚事,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
他微微蹙眉,谨慎地开口道:“晚辈冒昧一问,如今前线局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我们此时大张旗鼓地举办庆典,会不会…过于招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看这平静之下,似乎并不安生。”
柳玄霆闻言,大手一挥,
脸上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豁达和精明:“烟景啊,你有所不知,正因这些年双方消耗巨大,战事陷入胶着,
才更需要这么一件喜事来提振士气,冲冲这沉闷的晦气!也
让门下弟子们松快松快,放心,火阴宗那边,眼下自顾不暇,没工夫来寻我们的晦气!”
一旁的柳画接过话头,
神色略显凝重地解释道:“确实,火阴宗近来行为颇为反常,不仅前线收缩,
连其宗门内部的长老乃至掌门,都纷纷宣布长期闭关,几乎不与外界接触。
据我们多方打探到的零星消息,似乎与他们腹地数月前被一个神秘魔修搅得天翻地覆、损失惨重有关。
如今他们虽与我们暂无大规模冲突,但更像是在蛰伏,等待某种时机。”
李烟景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顺势将自己知道的情报说了出来,
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等待时机?莫非…与他们掌门闭关冲击元婴境有关?
若真让其突破成功,恐怕…局面会对我们极为不利。”
柳画闻言,敏锐地看向李烟景,眼中带着一丝探究:“哦?烟景,你似乎知道些内情?
关于火阴宗掌门闭关的目的,我们也只是猜测,并无确凿证据。”
李烟景面色不变,从容应答:“晚辈这些年为了采集些特殊药材,不得不时常深入火阴宗控制的地界。
在那里,听到不少底层修士和散修的议论。
据说火阴宗内部如今人心惶惶,许多低阶弟子甚至中层执事都在暗中准备后路,
传言都说掌门闭关凶多吉少,宗门前景黯淡,这些消息真真假假,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柳玄霆和柳画听完,对视一眼,神色都严肃了几分。柳玄霆沉吟道:“若真如烟景所言,
火阴宗内部已然不稳,那他们此刻的沉寂,或许并非蓄力,
而是内忧外困下的不得已之举,我们此时办喜事,一来可安我方人心,
二来…或许也能试探一下对方的真实反应。”
柳青璃听着父亲和姑姑的分析,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几分后怕和庆幸,
对李烟景说道:“烟景你是不知道!听说那个魔修可狠了!
把整个火阴宗搅得天翻地覆,都说他是突破元婴失败,气得发了疯,
在他们自家地盘上大开杀戒!我之前还一直担心你在外面游历,万一不小心撞上他…还好你没事!”
李烟景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庆幸和谨慎,摆了摆手,
语气轻松地附和道:“是啊,我也听说了些风声,吓得我都是远远躲开,
拿了需要的东西就赶紧跑路,可不敢掺和那些是非。”
柳画听了,笑着点头,带着几分赞许:“还是一如既往的机灵,知道趋吉避凶。”
柳玄霆大手一挥,神色恢复了宗主的威严和决断,
沉声道:“无妨!正好借你们二人的庆典之机,我会与其他几大宗门的宗主碰面,
详细商议此事。
若情报属实,火阴宗掌门当真在冲击元婴,那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
必须趁其闭关未成之际,联合各方力量,一举将其扼杀,彻底扫平这个祸患!”
李烟景神色一凛,郑重拱手道:“宗主深谋远虑,届时若有需要,晚辈定当竭尽全力,助您一臂之力!”
柳玄霆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李烟景和柳青璃身上停留片刻,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深远和感慨,
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烟景啊,青璃…再过些年,老夫也打算闭关一段时间,尝试冲击更高的境界了。
到那时,这青云门的担子,恐怕就要落在你们二人肩上了,
有你和青璃共同执掌,再加上门中诸位长老辅佐,想必…定能让我青云门延续辉煌。”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李烟景心中炸响!他猛地抬头看向柳玄霆,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心中瞬间翻江倒海:“这…宗主此言何意?
难道…他是打算将青云门的未来,托付给我和青璃?…”
大殿内的商议告一段落,柳玄霆和柳画各自离去处理事务。
喧嚣散去,夜色渐深。
柳青璃今日经历了大悲大喜,又与李烟景定下名分,心情激荡,此刻放松下来,
靠着李烟景的肩膀,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李烟景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肩头、睡得毫无防备的柳青璃,眼中泛起温柔之色。
他小心地调整姿势,轻轻将她横抱起来,动作轻柔地送到内室的床榻上,为她盖好薄被。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柳青璃恬静的睡颜上。
李烟景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道:“睡吧。”
睡梦中的柳青璃似乎有所感应,无意识地伸出手,
轻轻抓住了李烟景的衣袖,含糊地呓语了一声,仿佛不愿他离开。
李烟景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不禁莞尔,
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放心,我不走,日子还长着呢,我们有的是时间。”
柳青璃在梦中仿佛听到了他的承诺,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轻轻点了点头,
抓着衣袖的手也缓缓松开,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李烟景为柳青璃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来到庭院中。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院落里,带着一丝凉意。
柳画不知何时已站在院中的一株老树下,见他出来,轻声问道:“她睡了?”
李烟景点了点头,走到她身旁,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
心中百感交集,不禁低声感慨道:“是啊,睡了,有时候想想,真是世事难料…一些在…在别处未能如愿的事,
没想到在这里,竟能如此顺利地实现,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柳画闻言,微微侧头看向他,月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沉静,
眼中却带着一丝不解和探究:“哦?你这话说得…倒让我有些听不懂了,
听起来,你像是经历过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李烟景望着柳画转身离去的背影,几乎脱口而出:“姑姑…其实,我并非此界之人…”
柳画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些许疑惑随即失笑摇头,
语气带着长辈的调侃:“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尽说些怪话,莫非是高兴糊涂了?”
他像是要甩开那些纷乱的思绪般,转身朝着记忆中药园的方向小跑而去,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匆忙。
柳画看着他跑开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朝着他的方向扬声叮嘱道:“臭小子!大晚上的跑去药园做什么?小心点!别把我那些宝贝灵草给踩坏了!”
远处传来李烟景带着笑意的回应:“知道啦姑姑!我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