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两声清唳,众人抬头,只见两只雄健的苍鹰正盘旋在周天头顶上空,姿态矫捷,仿佛在检阅地面的人群。
周天心中一动,想起上辈子看《射雕英雄传》时,郭靖一箭双雕,引得群雄喝彩的场景。他暗想:“莫非这两只扁毛畜生是老天爷送上门来,给我立威提振士气的道具?” 此念一生,他顿时豪气上涌,朗声道:“石秀哥哥,劳烦取我的大弓来!”
石秀也不多问,应声而去。底下看热闹的阮小七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阮小二,压低声音问道:“二哥,周天兄弟这是要干啥?咋突然要起弓来了?”
阮小二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没好气地回道:“我哪知道?闭嘴,安静看着!”
不多时,石秀将周天那张沉重的铁胎弓取来。周天接过弓,手感沉实。他仰头望天,看准那两只盘旋的苍鹰,深吸一口气,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箭,搭弓上弦,摆开了架势,瞄准了空中那两点黑影。
场面一时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庄主展现神射。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包括周天自己,都差点闪了腰——那两只苍鹰仿佛通了灵性,就在周天弓弦将满未满之际,似乎感受到了地面传来的凌厉杀气,竟同时发出一声急促的尖鸣,猛地振翅高飞,速度快得惊人,几个呼吸间就化作了天际的两个小黑点,然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周天:“……”
众人:“……”
周天依旧保持着那个引弓向天的帅气姿势,僵在了台子上,只觉得一阵凉风吹过,带着几片落叶,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周天心里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疯狂吐槽:“你们两个扁毛畜生!我日你们八辈祖宗!早不飞晚不飞,偏偏等老子摆好姿势要装……要展现英姿的时候你们飞了?这不是存心让我下不来台吗?!”
台下,阮小七又偷偷捅了捅阮小二,挤眉弄眼地小声道:“哥,你看,周天兄弟是不是在上面尬住了?这咋整?”
阮小二也看出来了,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低声问道:“你身上带铜钱没有?”
阮小七一愣,随即点头:“带了,咋?”
阮小二快速吩咐:“那就别愣着!赶紧喊他,让他射你抛出去的铜钱!快!”
阮小七瞬间会意,这可是给庄主解围、露脸的好机会!他立刻从怀里摸出一枚磨得发亮的铜钱,高高举起,冲着台上大声喊道:“周天兄弟!别射那没胆的扁毛畜生了!射我这个!”
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扬,将那枚铜钱奋力抛向空中。那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在晨光下格外醒目。
周天正自尴尬,听得阮小七呼喊,又见铜钱飞起,顿时心领神会,暗道一声“好兄弟!”。他反应极快,瞬间扭转腰身,弓弦随之转动,瞄准了那空中翻滚的小小目标。手指一松——“咻!”
雕翎箭离弦而去,快如流星,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追那下落的铜钱!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那支箭矢。
下一刻,“叮——!”一声极其清脆、细微却清晰可闻的金属撞击声传入每个人耳中。
箭矢穿过人群上空,笃的一声,钉在了远处的一根木桩上。早有机灵的庄客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箭取下,连同上面串着的东西一起捧了回来。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只见那支箭的箭簇上方,赫然穿着那枚铜钱!而且,不是射穿了铜钱本身,竟是精准无比地从那方寸大小的钱眼中穿了过去!
“神了!真神了!”
“庄主威武!”
“这箭法,神乎其技啊!”
这一手“箭穿钱眼”的神技,彻底点燃了全场,也惊呆了一众伙伴。
欧鹏瞪大了眼睛,扯着旁边的李助问道:“道长!您早知道咱们庄主有这手绝活吗?”
李助也是一脸难以置信,没好气地拂尘一摆:“我知道个屁!我只知道他拳脚枪棒功夫了得,谁承想他箭术也如此通神!这小子,藏得够深啊!”
欧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看,就算是金辽那边最精锐的射雕手,恐怕也没这本事吧!”
另一边,阮小七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对着阮小二和阮小五啧啧称奇:“哥哥!看到了吗!难怪那天喝酒,周天兄弟能听声辨位,箭不走空!原来真有这等神技!我的乖乖,这可太厉害了!”
他的两位哥哥也是连连点头,看向周天的目光充满了钦佩。
这一箭,不仅化解了尴尬,更让所有人,包括宋江、朱仝这样的“外人”,都重新认识了周天。
朱仝凑近宋江,低声感叹道:“宋押司,咱们这郓城县,怕是真来了一条了不得的过江猛龙啊!”
宋江呵呵一笑,目光深邃:“是啊,好一条强龙!不过这样也好,估计等他剿匪的名声传开,以后你和雷横兄弟,基本就不用干这剿匪的苦差事了。”
朱仝好奇:“为何?”
宋江调侃道:“那各路山大王听说周天要拿他们的人头发财,为了保命,还不得赶紧收拾细软,另寻他处‘开业’?谁还敢在咱郓城地界逗留?”
朱仝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一箭扬威之后的周天,看着台下那群流民,心头却依旧沉重,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即便他展现了如此神乎其技的箭法,那些流民的眼神,依旧如同枯井,没有丝毫波澜,不惊不喜,不恐不惧,只有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对生活的彻底绝望。
周天暗叹一声:“看来,想要改变他们,真是任重而道远啊。眼下别说别的,就是想让他们吃饱几顿,就这个精神状态,让他们去干活,我都怕他们直接累死在地里。”
他唤来蒋敬,低声嘱咐道:“蒋敬哥哥,去安排一下,让厨房准备饭食,先让这些人吃上两天饱饭,养养精神气再说。”
蒋敬刚要领命,不想这话却被一直留意着周天的宋江听了去。宋江心里暗叹一声:“我这贤弟,心善是心善,可这般对待流民,绝非驭下之道啊。” 他连忙上前,同时出声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蒋敬:“贤弟,且慢!蒋先生也请留步。”
周天疑惑地看向宋江:“哥哥,怎么了?”
宋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兄弟,你还是太年轻,心肠太软了。”
周天更加不解。
宋江接着解释道:“对待这些流民,万不可一味安抚施恩。他们流亡日久,挣扎求存,早已磨灭了希望,只剩下生存的本能。你若一开始就让他们吃得过饱,他们便会失了紧迫与畏惧,反而不会好好干活,甚至可能滋生惰性,得寸进尺。届时,你再想管束,就难了。”
周天闻言一愣,似乎有些明白了。旁边的蒋敬本就是管理钱粮、精通世务的人,立刻听懂了宋江话中的深意,也开口劝道:“庄主,宋押司所言极是!是在下欠考虑了。确实不能让他们一开始就吃饱,依我看,七分饱足矣。而且,吃完之后,必须立刻安排活计,要让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在这里,只有干活,才能换到饭吃!不干活,就只能继续饿着!此乃立规矩之本。”
蒋敬的话,让宋江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两人都目光炯炯地看向周天,等待他的决断。
周天虽然内心深处依然觉得让这些饿久了的人只吃七分饱有些残忍,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听得进正确的意见。他沉吟片刻,果断点头:“好!就依你们说的办!蒋敬哥哥,具体如何安排,你全权负责。”
蒋敬得了这句话,这才转身匆匆离去安排。流民的人群开始被庄丁们有条不紊地分隔、引导,准备领取那定量的“七分饱”饭食,一切渐渐变得井然有序。
看着蒋敬离去,宋江转过头,见周天脸上仍有一丝化不开的困惑,便笑着问道:“怎么?贤弟是不是还没完全想通,为何要如此行事?”
周天老实地点点头:“确实还有些不解。但我知道,哥哥和蒋敬都是为了我和庄子好。”
宋江见他如此,也不再多做解释,只是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我们是为你好就行!至于其中的道理,日后你慢慢询问蒋敬,或在实践中自会领悟。此间事了,我和朱仝兄弟还要带衙役们回县衙复命,就不多留了。”
周天连忙拱手:“哥哥们辛苦,我送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