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檐角的熹微照亮了渐渐苏醒的市井。炊烟袅袅,人声渐起,马麟留在珲城忙开店事宜,周天带着石勇踏着晨露回到了庄子。
自周天接手以来,庄户们见了他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脸上洋溢着由衷的感激。此刻见他回来,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庄主回来了!”
“庄主,阮家兄弟今早又捕了条特别大的鱼,真真骇人!”
“官府拨给咱们的庄户什么时候到?我们又收拾出不少能住人的地方了。”
“庄主,得赶紧播种了,再耽误下去,今年的收成可就要受影响了!”
周天脸上没有丝毫不耐,一一耐心回应。虽未必认得清每一张面孔,但对每位上前说话的庄户都报以温和的笑容。好不容易从热情的包围中脱身,还没走出几步,就见那道人李助如一片闲云般“飘”了过来。
李助见到周天,哈哈一笑,目光扫过他身旁的石勇:“庄主,这又是在哪里结识的好汉?观其步履,倒是条沉稳的汉子。”
周天笑着为二人引见:“道长,这位是石勇哥哥,往后就是咱们自己人了。”
石勇也不拘礼,与李助互相抱拳后,见庄内众人忙碌,便很有眼色地主动加入其中,帮着搬运起物什来。
看着石勇走远的背影,李助捋须笑道:“庄主这识人用人的本事,倒是越发老道了。这汉子,武艺或许不算顶尖,但心性实在,是个可靠之人。”
周天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这老道又在此故弄玄虚,面上却配合地问道:“道长又看出什么了?”
李助但笑不语,只是高深莫测地点点头,随即袍袖一拂,竟真如云鹤般飘然而去。
周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转身便想溜去河边寻阮家兄弟摸鱼玩耍。没想到刚迈出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声熟悉的冷哼。周天不用回头,也知这声音出自父亲口中。他讪讪地转过身,堆起笑脸:“父亲,您怎么又出来操劳了?您的病需要静养,这些杂事交给儿子便是。”
周父对儿子的关心丝毫不为所动,板着脸道:“我儿,你还要玩闹到什么时候?偌大一个庄子,千头万绪,你倒有闲心终日嬉游?”
周天闻言甚是无奈,自己这些时日为了庄子可谓殚精竭虑,何曾真正闲过?但看父亲那表情,便知若此时辩驳,迎来的必是更猛烈的训斥。他赶紧打个哈哈,指着河边的方向:“父亲,您听,好像是阮家哥哥在叫我,定有急事!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转身,脚下抹油般溜走了,只留下周父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这父子二人每日几乎都要上演的“对峙”,如今已成为庄子里众人津津乐道的趣事一桩。每次见到老庄主被小庄主“气”得无可奈何,而小庄主落荒而逃的场景,总能引来周围一片善意的哄笑。
周天一路小跑来到河边,正在水里如同浪里白条般穿梭的阮小七,老远就瞧见了他。一个猛子扎过来,哗啦一声在周天近前冒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笑嘻嘻地问道:“周天兄弟,你又偷得浮生半日闲,过来玩水了?”
虽是实话,但被这般直接点破,周天还是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赶紧挺直腰板反驳:“小七哥哥休要胡说!我怎是来玩水的?分明是见兄弟们辛苦,特来帮忙捕鱼!这是正事,是劳动!”
他这一本正经的辩驳,顿时引得河边、船上所有石碣村出身的汉子们哄堂大笑。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众人都深知这位年轻庄主性子随和,开得起玩笑。
听着众人毫不掩饰的笑声,周天故意装作懵懂不解的样子,满脸“委屈”地看向阮小七:“小七哥哥,他们……他们是不是在笑话我?”
他这话一出,众人的笑声更是响彻河面。阮小七也极配合,当场作出笑得喘不上气、四肢乱蹬的模样,挣扎几下,竟“咕咚”一声又沉回了水里。这夸张的搞怪,直让岸上、水里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周天见状,也佯装恼怒,指着水面笑骂:“好你个阮小七,竟敢如此戏弄于我!看我不下水好好治治你!”说罢,便作势要脱外衫。
在这说说笑笑、追逐嬉闹之间,周天与石碣村众人的距离愈发拉近。玩闹过后,阮小七游到周天身边,与他并肩浮在水上,忽然说道:“兄弟,你这性子,真是对我胃口。有机会,我真该带你去认识我一位哥哥。”
周天一边划着水,一边好奇问道:“哦?小七哥哥说的这位哥哥,又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
阮小七摇头:“那倒不是。这位哥哥,是东溪村的保正,最是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江湖人称托塔天王晁盖!”
“托塔天王晁盖”这几个字入耳,周天心里差点喊出声来,暗道:“我的乖乖,可别再带我认识了!再这么认识下去,你们将来智取生辰纲的队伍,我怕是都要认全了!”心中虽是波涛汹涌,面上却不能显露分毫,只得顺着话头,故作钦佩地应和:“既然是哥哥你都如此推崇的人物,那定然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阮小七见周天感兴趣,谈兴更浓,兴奋地追问:“那你可知,我这位晁盖哥哥,为何会得了托塔天王这个绰号?”
周天心里嘀咕:“施耐庵老先生早就告诉我了……”嘴上却装作浑然不知,一脸好奇地催促道:“哦?这里面还有故事?小七哥哥,快给我讲讲!”
阮小七顿时来了精神,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话说当时,临近的西溪村不太平,时常,有邪祟作怪。后来有个云游的和尚路过,就给西溪村的人指了条明路,说:你们在溪边建一座青石宝塔,将邪祟镇在塔下,便可保平安。西溪村的人依言而行,真就凿了座青石宝塔放在溪边。嘿,你别说,那邪祟还真被镇住了。”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周天立刻会意,赶紧做好捧哏的角色:“哦?那后来怎么样了?”
阮小七语气转为不忿:“可西溪村是安生了,那些被镇住的邪祟,却全被赶到了咱们这边的东溪村来继续作乱!你说气不气人?”
周天赶紧配合道:“太气人了!这西溪村的人做事也太不地道了!”
“当时,晁盖哥哥正是咱们东溪村的保正。他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阮小七说到关键处,眼睛发亮,比划着:“你猜怎么着?晁盖哥哥二话不说,独自一人走到溪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大事!他凭借天生的一身神力,竟将那镇邪的青石宝塔连根拔起!然后,就这么徒手抱着塔,一步一步从溪水的西边,给硬生生搬到了咱们东溪村这边来了!”
周天继续配合着惊叹:“诶呀!这晁盖哥哥真是一条好汉!那西溪村也太欺负人了!”
阮小七见周天如此气愤,得意地接着说:“现在东溪村和西溪村的形势已经完全转变了!有了晁天王坐镇,现在那边基本都得听咱们东溪村的!”
尽管这故事周天早已耳熟能详,但此刻由性情豪迈的阮小七亲口讲来,更是别有一番生动与震撼。他听得啧啧称奇,由衷赞道:“听哥哥这么一说,这位晁盖天王,真乃神人也!不愧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
阮小七与有荣焉地哈哈大笑:“就是!就是!”
周天顺势道:“那有机会,哥哥定要为我引荐一番,也让小弟我见识见识这位英雄人物。”
说说笑笑间,夕阳的余晖已洒满河面,一天的时光就在这轻松愉悦的氛围中悄然流逝。粼粼波光映照着众人畅快的笑脸,河面上回荡着豪迈的笑语,为这忙碌的庄子平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