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此次离庄,明面上是为接回母亲骸骨,了却父亲心愿,实则暗下决心,要将那系统发布的两桩棘手任务一并了结。
虽说那“救出李师师”的任务怎么看都像是系统在故意刁难他,但为了周家庄与周头市这万余人的生计,避免那可怕的“断水”“马瘟”之灾,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北上。
至于除掉高衙内,周天反倒没太放在心上,在他前世今生的认知里,此等祸害,乱葬岗便是其最好的归宿,下手绝无半点心理负担。
他并未骑乘显眼的黑龙驹,只选了一匹脚程不错的普通骏马,一人一骑,不紧不慢地沿着官道向北而行。这一日,正行至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地段,忽见天边乌云翻墨般涌来,天色骤然昏暗,狂风卷着沙土扑面而来。
“真他娘的晦气!” 周天抬头骂了一句,这古代交通全靠走,通讯全靠吼,遇上这种恶劣天气最是麻烦。他赶紧四下张望,幸喜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隐约可见一座废弃庙宇的轮廓。周天不敢耽搁,一夹马腹,催着坐骑加速向那破庙奔去。
饶是他反应不慢,这夏季的雷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顷刻间便成瓢泼之势。等他冲到破庙那残破的屋檐下时,人和马都已被浇了个透心凉。
将马匹牵到尚能遮雨的后殿廊下拴好,周天快步走进还算完整的主殿。殿内蛛网遍布,神像蒙尘,但好歹能遮蔽风雨。
他三下五除二脱掉湿透的外衣,寻了些干燥的烂木头和破布帷幔,熟练地生起一堆火,赤着上身坐在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嘴里还不住地抱怨这落后的出行条件,心想要是有辆越野车,这雨中美景反倒成了乐趣。
正思绪飘飞间,庙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喧哗。
“这鬼天气!说下就下,半点征兆都没有!” 一个年轻伙计模样的人率先冲进殿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回头冲着门外喊道,“东家,快些!马匹和货物我都看了,油布封得严实,应当无碍!”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粗豪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知道了!这狗屁天气,真是耽误行程!你们先进去避着,我去把兵刃取来,那玩意儿可不能淋雨生锈!”
先前那伙计应了一声,这才转头四顾,猛然发现殿内火光跳动,竟已有人先至。他看见周天正光着膀子,毫不避讳地在火堆旁烤火,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抱拳道:“这位好汉,这鬼天气,看来早进来晚进来都一样啊!瞧您这架势,也是刚淋成了落汤鸡?”
周天见来人爽快,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招呼道:“兄弟说得是!这雨邪性!快别愣着了,赶紧把湿衣服换了,过来烤烤火,驱驱寒气!”
那伙计也是个爽利人,一边道谢,一边麻利地脱下滴水的上衣,自我介绍道:“多谢好汉!在下张出,是个跑腿的伙计。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周天。” 周天报上名字,目光却望向殿门口。
就在这时,那位去取兵刃的“东家”也大步走了进来。周天打眼一瞧,心中不由一动。只见此人年纪二十出头,生得健硕挺拔,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而他手中提着的那件兵刃,更是引人注目——赫然是一杆寒气森森的方天画戟!
周天心中瞬间闪过几个名字:“水浒里用这偏门兵器的,除了‘赛仁贵’郭盛,便是‘小温侯’吕方,却不知眼前这位是哪一位?”
思忖间,那伙计张出已开口介绍:“东家,这位是周天好汉,在此生火,正好便宜了咱们!”
那持戟汉子见殿内有火,脸上也露出喜色,哈哈一笑,声若洪钟,冲着周天抱拳道:“这火生得及时!真是叨扰兄台了!在下吕方,江湖朋友抬爱,唤作‘小温侯’,不知好汉高姓大名?”
果然是吕方!周天心中了然,也拱手还礼:“在下周天,郓城人士。吕兄客气了,荒山野庙,相遇即是缘分,何来叨扰?”
一番客套,彼此距离迅速拉近。围坐在火堆旁,言谈之间,周天得知这吕方如今竟是个往来贩卖药材的商人。
周天闻言,心中一动,笑道:“吕兄做的是药材买卖?巧了!我那庄子里收拢了不少流民,正缺这些物资。不知吕兄这批货要运往何处?若是尚未有固定去处,不如直接运往我的庄子,价格定然公道!”
吕方闻言,略显惊讶地重新打量了周天一番:“周兄弟如此年轻,竟已掌管着一个的庄子?真是失敬!” 他以为周天只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却没料到有如此基业。
周天嘿嘿一笑,含糊道:“祖上余荫,加上兄弟们帮衬,勉强支撑罢了。”
吕方脸上露出惋惜之色:“承蒙周兄弟看得起!只是这批药材已有主顾定下,契约在手,实在不便转卖,还望兄弟见谅。”
周天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说着,他从怀中(实则从系统空间)取出一份名帖递给吕方,“我在山东郓城经营,庄名便叫周家庄。吕兄日后若行商路过,或有闲暇,定要来庄上盘桓几日,让小弟尽一尽地主之谊!”
吕方郑重接过名帖收好,爽快应道:“一定!一定!我看这雨势,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今夜恐怕要在这破庙中将就一宿了。” 他随即吩咐伙计张出去准备些干粮。
周天见状,笑道:“何必动用你们的存粮?我这儿带的吃食多!” 他装作去翻自己的行囊,实则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了不少酱肉、面饼,甚至还有两葫芦好酒,转身捧了过来,“来来来,吕兄,张兄弟,尝尝我这个!”
吕方看着周天递过来的丰盛酒食,又瞥了眼他那看起来并不算大的行囊,不禁奇道:“周兄弟,你这包袱……看着不大,怎能装得下这许多东西?”
周天面不改色,打了个哈哈:“吕兄有所不知,我这人旁的还好,就是这张嘴馋,尤其怕在路上饿着,所以每次出门,都恨不得把厨房都搬上,准备得格外多些。”
他这略显夸张的说辞,引得吕方和张出都是哈哈大笑,气氛愈发融洽。
几人就着火光,喝酒吃肉,推杯换盏间,关系更加热络。
吕方见周天身形挺拔,气息沉稳,腰佩宝刀,显然也是习武之人,又想起自己最崇拜的三国吕布,便忍不住问道:“周兄弟,我看你也是同道中人。不知……你对这方天画戟,可有所涉猎?” 他言语间,颇有些遇到知音的期待。
周天在周侗门下学艺一年,与岳飞、林冲等人专精一路不同,他仗着系统辅助,对各种兵器都曾广泛涉猎,虽最精刀法与枪法,但其他兵刃也都能耍得有模有样。
听吕方问起,他嘿嘿一笑,坦然道:“不敢瞒吕兄,小弟学艺时颇为杂乱,十八般兵刃,差不多都摸过一点。”
吕方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追问道:“哦?这么说,这方天画戟,周兄弟也会耍弄?”
周天点了点头,语气平常:“会一些皮毛。”
吕方顿时兴奋得搓手,若非窗外依旧暴雨如注,恨不能立刻拉周天到院中切磋演练一番。他看着周天那淡然的表情,突然想起一事,心中起了促狭之意。他想起书中宋江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报出名号,便有江湖好汉纳头便拜,不知眼前这位“小温侯”是否也吃这套?
于是,周天故作好奇地问道:“吕兄行走江湖,见识广博。小弟家乡有一位好汉,不知吕兄可曾听闻?”
吕方果然被勾起兴趣,问道:“哦?不知是哪位英雄?贤弟说来听听。”
周天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便是那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公明,宋江宋押司!” 他满心以为,报出这一长串响亮的名号,吕方即便不立刻拜服,也当肃然起敬。
没想到,吕方只是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些许茫然,随即恍然道:“哦……名号听着倒是挺唬人。可惜,为兄孤陋寡闻,未曾听过这位好汉的名头。”
“啊?” 周天闻言,差点被嘴里的肉噎住,瞪大了眼睛,“吕兄……你,你真没听说过?”
吕方见他如此惊讶,反而笑了,解释道:“贤弟看来是不常在江湖上走动啊。为兄本是潭州人氏,近来才到山东地界行商,不知此地豪杰,有何奇怪?”
周天仍不死心:“那……哥哥的意思是?”
吕方哈哈一笑,带着几分老江湖的洞察说道:“贤弟啊,你记住哥哥一句话,在江湖上,往往名头越长的,真本事可能就越稀松。起个响亮的名号,多半是为了行走方便,唬唬外人罢了。”
他顿了顿,根据周天刚才的描述推测道,“听你方才说起此人,名号一串,又是什么‘呼保义’,又是‘及时雨’,想必是个极好结交朋友、挥金如土的人物,但自身的武艺嘛……恐怕就难登大雅之堂了。这样的人,跟咱们这些真刀真枪讨生活的,未必是一路人,不认识也罢!”
他说得直白,拍了拍周天的肩膀,“行了,贤弟,酒足饭饱,这雨一时也停不了,哥哥我赶路乏了,得先歇息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说完,吕方竟真的找了个干燥角落,铺上毡布,倒头便睡,不多时便传来均匀的鼾声。
周天看着酣然入睡的吕方,又想想宋江那在书中无往不利的名号,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在心里默默吐槽:“宋押司啊宋押司,看来您这名片,出了咱郓城地界,也不好使啊……”
殿外,雨声依旧哗啦作响,殿内,火光跳跃,映照着周天略带戏谑而又觉得此行颇有意思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