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猛的手指深深掐进陶碗边沿,红薯粥的热气糊在他冻得通红的脸上,却烫得他眼眶发酸。
方才乌烈马队调头时溅起的雪粒还粘在甲叶上,此刻正顺着锁子甲缝隙往脖子里钻,冷得他后槽牙直打颤。
墙......暂不拆。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嗓子,话音却被北风撕成碎片。
几个亲兵想扶他起来,他挥开那些手,指甲在雪地上抠出五道血痕——方才站在墙下时他才发现,那看似粗笨的混凝土墙竟比寨门的老榆木还结实,用佩刀砍上去只留道白印子。
更可怕的是墙头上那些举着木矛的百姓,他们看夏启的眼神,像看活菩萨。
他踉跄着爬起来,皮靴踩碎半碗粥,糖霜混着雪水在脚下洇出片淡白。
经过夏启身边时,他鬼使神差地抬头,正撞进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
夏启没说话,只是垂眼扫过他腰间的虎符,那眼神像在看块即将融化的冰——周猛突然想起三年前在京城见过的老匠头,敲玉料前也是这副神情,仿佛早看透了顽石里藏着的玉髓。
他猛地甩开工兵的手,裹着风撞进队伍里。
马蹄声渐远时,夏启听见甲叶摩擦的声响里混着句含糊的咒骂:小崽子,等老子腾出手......
风卷着雪粒扑上寨墙,夏启的睫毛结了层薄霜。
系统提示的蓝光在视网膜上跳动,【民心所向成就激活,奖励:功勋点 80】的字样刚消散,他便摸出怀里的工分册。
封皮上沾着小孙儿按的水泥印子,还带着点体温——方才那孩子举着红薯往他手里塞时,指腹被冻得通红,却还在笑:哥哥吃,甜!
真正的战争才刚开始。他对着风轻声说。
指尖划过工分册最新一页,上面歪歪扭扭记着新制木矛五十支加固寨墙三十丈,墨迹未干,还带着炭笔的涩味。
北境的冬天要啃掉半座山,可比起缺粮少盐,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他早让人打听清楚了,启阳寨百户百姓,每月要拿半袋小米去换十斤粗盐,盐商的骆驼队半年才来一趟,去年冬天就有三个老人因为缺盐肿了脚。
七爷!
老陶头的声音撞破风雪。
这老头是寨里最会挖野菜的,此刻却跺着脚往议事厅跑,羊皮帽子上的毛絮挂着冰碴:西沟那边出盐泉了!
我今早去拾柴火,见那石头缝里结的冰都是白霜,拿舌头舔了舔——咸的!
夏启的指尖在工分册上顿住。
他抓过老陶头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冰碴的凉意:位置准吗?
有没有人看过?
准!
就在西沟第三道弯,老柳树下那个石窠子。老陶头掰着手指头数,我拿破碗接了半碗水,熬干了能结小半碗盐粒,比商队卖的还白!
夏启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早算过,启阳寨若能自产盐,每年能省下两百石小米——这些粮食足够让二十个娃熬过冬天。
可还没等他开口,小石头就撞开了门,腰间的朴刀磕在门框上:七爷,周猛的人封了西沟!
我和柱子去探路,见泉眼周围插了木牌,写着朝廷矿产,私采者斩,还有五个兵守着,说屯将要建官营盐坊。
议事厅的火盆炸响,火星子溅在夏启的靴面上。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笑了:官营盐坊?
周猛倒是会挑时候。
当晚,夏启在铁匠铺的地窖里摊开系统商城界面。
功勋点数字在蓝光里跳动,150点刚够兑换【碘化钠微量添加剂配方】和《古代盐政管理案例集》。
他翻着虚拟书页,指尖停在食盐神效营销那章——上面写着:在蒙昧之地,赋予食盐等附加价值,可使百姓自发传播,形成口碑垄断。
夜视......他摸着下巴低笑。
北境的冬夜长过白昼,猎户摸黑上山,农妇起夜喂牛,谁不想要双?
他召来最手巧的张铁匠,指着石臼里的粗盐:用陶罐蒸馏,每十斤盐加一钱碘化钠。又压低声音:对外就说,这是我在梦里得的仙方,吃了启阳灵盐,夜里走路能看见三尺内的活物。
张铁匠的手一抖,石杵砸在盐粒上:七爷,这......能成吗?
成不成,要看人心。夏启拾起粒提纯后的精盐,在灯下透着晶光,他们信神,我们就做神。
三日后清晨,启阳寨的灶房飘出奇异的香气。
十个粗布口袋码在马车上,袋口渗出的盐粒在雪地上撒成银线。
夏启翻身上马时,小石头往他怀里塞了个陶瓶:七爷,这是张婶子熬的姜茶,防着屯营的冷酒。
他接过陶瓶,温度透过粗陶渗进掌心。
远处,屯营的望楼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周猛的旗子还在风里晃。
夏启摸了摸腰间的工分册,那里压着张纸条,是昨夜老陶头塞的:西沟盐泉的水,我偷偷接了半坛。
马蹄踏碎薄冰,他望着前方的雪路轻笑——该去会会那位屯将大人了。
三日后清晨,启阳寨的青石板上还凝着霜,十辆木轮车已在寨门前排开。
夏启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羊皮大氅,指尖抵着最上面那袋盐,粗麻布里渗出的盐粒在朝阳下泛着碎银似的光。
“七爷,这盐比雪还干净。”小石头搓着冻红的手,把缰绳递过来,“张铁匠说昨晚熬盐时,半条街都飘着甜丝丝的咸味。”
夏启接过缰绳,指腹蹭过袋口的绳结——这绳结是他亲手系的,每道匝都压着半粒碘化钠结晶。
他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喉结动了动:“周猛要的是利,咱们给的是饵。”
屯营的望楼在晨雾里显了形,守大门的兵卒老远就喝问:“哪来的?”
夏启扯了扯马缰,十袋盐在车轮下吱呀作响:“启阳寨夏启,特来向屯将大人请罪。”
中军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周猛的狐狸皮褥子堆得老高。
他斜倚在案后,眼皮都没抬:“不是说要拆墙么?”
“墙未拆,实为御蛮应急。”夏启拱手,身后的兵卒已把盐袋搬进来。
粗麻布袋“咚”地砸在青砖上,雪粒混着盐末簌簌往下落,周猛的眼睛突然睁大——那撒在地上的盐粒,竟比他藏在暗格里的私盐还白三分,颗颗分明像碎玉。
他猛地站起来,靴底碾碎几粒盐,弯腰抓起一把凑到鼻前。
粗盐该有的苦涩味淡得几乎闻不到,反而有股清冽的咸香。
“哪来的?”他捏着盐的手发颤。
“启阳寨新出的盐泉。”夏启垂眼,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小侄知罪,未报官便探了矿脉。今献盐百斤,聊表忠心,恳请大人开恩赐采矿许可。”
周猛的拇指蹭过盐粒,突然笑了:“你倒会来事。”他转身摸出块木牌,“准你采盐,但须缴三成利税——”他顿了顿,目光像刀似的剜过来,“且不得外销!”
夏启低头应诺,退出帐时风卷着门帘,他望着周猛俯身在盐袋前的背影,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马蹄踏碎营前的冰碴时,小石头凑过来:“七爷,他这是应了?”
“应了。”夏启拍了拍腰间的工分册,里面压着张纸条,是老陶头昨夜塞的——西沟盐泉的水,他偷偷接了半坛。
回寨的路上,夏启在铁匠铺停了脚。
张铁匠正蹲在灶前搅着盐卤,蒸汽模糊了他的脸:“七爷,按您说的,每十斤盐加一钱碘化钠,蒸馏了三回。”
“好。”夏启摸出块竹牌,“从今日起推行盐券制:参与修井、巡防的,每日工分兑灵盐一两。再挑二十个精壮汉子,组成夜间巡逻队,专服特制盐汤。”他压低声音,“告诉他们,这盐是我在梦里得的仙方,吃了能夜视。”
张铁匠的手一抖,搅盐的木勺“当”地掉在地上:“这……能信么?”
“信不信,看结果。”夏启捡起木勺,“今晚让老猎户王伯试试。他常夜里上山,若能追着兔子跑……”
当夜,月黑得像泼了墨。
王伯揣着块烤红薯,揣着半碗灵盐汤出了门。
夏启站在寨墙上,望着他的身影融进黑暗。
直到后半夜,山脚下突然传来吆喝:“兔崽子,往哪跑!”
王伯举着兔子冲进寨门时,棉袄上沾着雪,眼里亮得吓人:“七爷!我在林子里看得清树杈子!那兔子耳朵上的毛,我都数得见!”
消息像长了翅膀。
第二日集市上,卖山货的刘婶拽住夏启的袖子:“七爷,我家那口子值夜总磕着腿,能换点灵盐不?”
夏启没说话,只朝小石头使了个眼色。
小石头一拍巴掌,两个盲眼老人被扶上土台。
左边的端着普通官盐汤,右边的端着灵盐汤。
“两位伯,您尝尝,能说出哪边有灯影动么?”
左边的老人抿了口,摇头:“黑黢黢的,啥都没。”
右边的老人刚喝下半碗,突然睁大眼睛(虽看不见,但喉头剧烈滚动):“有!东边……东边有光晃!”
围观的人群炸了锅。
卖柴的老张头跺着脚喊:“周将军的盐吃了眼瞎,七爷的盐吃了眼亮!”
系统提示的蓝光在夏启视网膜上跳动,【“益眼盐”口碑传播度达标,解锁“边境互市”任务阶段一】的字样还没消散,小石头就撞进人群:“七爷!屯营的兵来报,周将军的私贩车队昨夜遇雪崩了!”
夏启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望着远处腾起的雪雾,冷笑从喉咙里滚出来:“夜黑不见五指?”
当晚,屯营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
幸存的兵卒裹着毯子发抖:“马突然受惊,车撞上山崖,雪就跟着塌了……”
周猛攥着酒碗的手青筋暴起,酒液顺着指缝往下淌。
帐外的风卷着雪粒,裹进几句模糊的传言:“听说周将军卖的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