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融化的蜜糖,缓缓淌过青峦叠嶂的峰脊,将整片苍茫山脉浸染成一片温柔的琥珀色。风从山谷深处浮起,带着松针的清冽、灵草的微辛,还有一丝尚未散尽的、属于妖兽残息的腥甜——那是叶馨云今日归来的印记。
起初,小蓝见叶馨云每次都带伤回来,衣袖撕裂处渗着淡金血痕,发梢焦卷着雷火余烬,眼尾泛着未干的潮红。它便踮起脚尖,用尚且稚嫩却执拗的小手攥住她沾着泥与血的衣角,仰起一张被晚霞映得通红的小脸,声音哽咽得像被露水压弯的铃兰:“姐姐……我们不打妖兽了好不好?我怕你出事……”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揉碎,却重重砸在叶馨云心上,震得她指尖一颤。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小蓝额前柔软的绒发,笑意却比山间初升的月光更清亮、更笃定。她摊开掌心——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莹润的碧青内丹静静卧着,表面流转着细密如星尘的脉络,仿佛将整片幽林的生机都凝缩其中。“你看,”她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温润的溪流,缓缓漫过小蓝颤抖的睫毛,“这颗内丹,能帮你把空间裂隙撑得更稳些,让你瞬移时不再头晕;能让你在穿梭时多存一口气,多护我半步路。”她顿了顿,目光越过小蓝肩头,望向远处溪畔正低头研磨药粉的林澈,望向崖边并肩而坐、魂体已如薄雾般透出淡淡银辉的安洛与苏梨,“等姐姐的剑再快一分,雷再沉一分,境界再厚一分……我就不是在拼命,而是在筑墙——为你,为他们,为我们所有人,筑一道风吹不垮、雷劈不裂的墙。”
那话没说“保护”,却比千句誓言更沉;没提“牺牲”,却让小蓝忽然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只悄悄把脸埋进她微凉的手心,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久而久之,这“归来—疗伤—授丹—切磋—再出发”的节奏,竟成了山谷里最安稳的节拍。它不像钟鼓那般刻板,倒似溪水绕石,自有其蜿蜒的韵律与温度。小蓝渐渐不再只守在洞口垂泪,而是学会了在叶馨云归期将至时,悄然隐入虚空——翅膀轻振,身影便如墨滴入水,在空气里漾开一圈无声涟漪。它常停驻在丛林边缘最高的古松枝头,小小的身体裹在薄薄一层银光里,像一枚被月光淬亮的星辰。远远地,只要那抹鹅黄身影自林隙间浮现,它便倏然掠出,双翼划开气流,发出清越如玉磬的鸣响,稳稳落在叶馨云肩头,又轻轻一跃,载着她腾空而起。风拂过叶馨云汗湿的鬓角,小蓝的绒毛蹭着她的耳垂,痒酥酥的,像一句不用出口的“我在”。
林澈也被这无声的“内卷”悄然重塑。他从前是丹炉旁最沉静的影子,白衣不染尘,指尖只沾药香,视刀兵为粗粝,笑称“丹火即吾剑,丹鼎即吾山”。可某日深夜,他看见叶馨云独自立于断崖,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右手却稳稳悬着一柄雷霆缭绕的长剑,剑尖所指,三头负伤的三阶妖兽伏地哀鸣,不敢近前一步。那背影单薄,却像一柄烧红后骤然浸入寒潭的玄铁剑——嘶鸣未歇,锋芒已凛。次日清晨,林澈便将一枚刚炼成的“凝神养魄丹”塞进叶馨云手中,自己转身提剑,踏进了瘴气最浓的腐骨林。
从此,他的日子被切割成两半:一半在丹房,炉火纯青,药香氤氲,指尖翻飞间,丹丸如星子跃入玉瓶;另一半在林间,剑光与丹火交织,他尝试将一缕温润丹火凝于剑尖,刺入妖兽皮肉时,火苗竟能如活物般钻入经络,灼尽淤毒,再顺着血脉反噬其本源。一次遭遇四阶碧眼蟾蜍,那畜生喉囊鼓胀,喷出的毒雾如墨绿绸缎,所过之处草木尽枯。林澈不退反进,袖中三枚“蚀毒丹”破空而出,撞入毒雾中心,轰然爆开——不是炸裂,而是如盐入水般无声消融,毒雾霎时稀薄如烟。未等蟾蜍再蓄力,他并指为诀,丹炉中一道赤金火蛇倏然腾空,蜿蜒如电,竟精准钻入蟾蜍喉间毒腺!刹那间,一声沉闷如擂鼓的爆鸣自腹内炸开,蟾蜍庞大身躯猛地弓起,随即轰然瘫软,腹甲裂开一道焦黑缝隙,内丹碎成齑粉,散作点点幽光。
林澈怔怔望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滚烫的丹炉边缘,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原来……丹火不止能温养灵根,还能做穿心的箭、点睛的笔、斩毒的刃!”他仰头,望向远处山巅正收剑归鞘的叶馨云,眸光灼灼,仿佛有两簇不灭的丹火在瞳底燃烧,“往后,我不单是炼丹宗师——我是林澈,是能以火为引、以丹为媒、以剑为骨的‘战斗丹修’!”
一年光阴,如溪水滑过青石,无声无息,却在人身上刻下最深的印痕。
叶馨云的变化,是整座山脉都为之屏息的奇迹。初时,她面对金丹后期的赤鳞蟒,尚需借地形周旋,剑锋被鳞甲崩出白痕,雷光在蟒首炸开时,自己亦被反震得喉头腥甜。而今,她足尖点在一株千年铁杉的针叶上,衣袂未动,剑意已如寒霜铺满十丈方圆。一头四阶巅峰的玄甲犀牛咆哮冲来,她只轻抬左手,三尺冰晶剑盾凭空凝成,盾面流转着细密剑纹,犀牛巨角撞上,冰屑纷飞,盾面却只漾开一圈涟漪。待犀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她剑尖微挑,一道细若游丝的紫雷“嗤啦”射出,精准贯入犀牛左目——没有惨嚎,只有焦糊气息弥漫,庞然巨躯轰然跪倒,大地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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