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拍卖会即将落幕的刹那,暮色如墨,悄然浸染了青云楼高悬的琉璃穹顶。烛火摇曳,光影浮动,仿佛连空气都凝滞成一片薄薄的琥珀——时间被拉长、被揉碎,只余下众人屏息之间那一声未落的余韵。
就在此刻,拍卖台侧的帷幕无声滑开,一道沉稳而肃穆的身影缓步登台。不是侍者,亦非执事,而是今日全程主掌千件珍宝的拍卖师本人。
他双手端着一只古朴木盒,步履沉静如踏月而行,衣袖垂落间,袖口银线绣就的云纹在烛光下泛出幽微冷光。那木盒通体由千年沉香木所制,边角包铜已泛青锈,盒盖上浮雕着早已失传的“归墟引灵纹”,线条细密如呼吸,静默中自有山海之重。
木盒启封的瞬间,天地仿佛轻轻一颤。
没有惊雷,没有异光,只有一缕极淡、极柔、极不可捉摸的气息,自盒中悄然逸出——似初春枝头第一缕将醒未醒的嫩芽吐纳,似远古星尘坠入深潭时漾开的最后一圈涟漪。
那气息微弱得近乎幻觉,带着一种跨越万载光阴的疲惫与温存,甫一触到空气,便如朝露遇阳,倏然弥散,不留痕迹。可就在它消逝的刹那,所有人心底皆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灵魂深处某扇久闭的门,被一根无形的指尖,极轻地叩了一下。
“最后一件拍品——”拍卖师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古钟轻撞,余音在偌大殿堂中缓缓回旋,“是一颗蛋。”
话音未落,场内已响起窸窣低笑。有人掩唇嗤笑,有人摇头叹息,更有人直接嗤出声来:“这算哪门子拍品?煮熟的鸭蛋还值五枚下品灵石呢!”
“青云楼莫不是把后厨的蛋筐搬上来了?”
“怕是哪位前辈打坐入定太久,顺手把灵兽窝里的废卵当宝贝捡来了……”
哄笑声如潮水般涌起,带着修士惯有的倨傲与轻慢。在他们眼中,那不过是一枚黯淡无光、毫无灵纹、不显生机的漆黑卵石,连最低阶的灵禽蛋都不如——既无灵压,亦无气韵,更无半分可辨的血脉印记。它安静地躺在丝绒托盘上,像一段被时光遗忘的残章,沉默得近乎羞怯。
唯有叶馨云,在那一瞬,脊背骤然挺直。
她本倚在雅间软榻上,素手轻执一盏清茶,眉目疏淡,神态从容。可就在木盒开启的刹那,她指尖一颤,茶汤微漾,一圈细密涟漪无声扩散。一股难以言喻的牵引力,自那枚漆黑之卵中汩汩涌出,如丝如缕,不灼不烈,却精准无比地缠绕上她的神魂——不是攻击,不是试探,而是一种久别重逢般的亲昵呼唤,一种血脉深处沉睡万年的共鸣苏醒。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无波澜,唯有一片澄澈如洗的坚定。
“九璃。”她在识海中轻唤,声音如风拂过静湖。
“主人!”九璃的声音即刻响起,清越中裹着难以抑制的雀跃,仿佛沉寂千年的古琴忽被拨动第一根弦,“这颗蛋……不简单!太不简单了!”
她顿了顿,语速微急:“我感知到了——极其古老的生命气息!不是残魂,不是遗蜕,而是真正‘活着’的、被层层封印的原始生命本源!它被某种至高禁术封镇于混沌胎膜之中,气息微弱,却未曾断绝……就像冬眠于万载玄冰下的远古龙种,只要灵机不绝,终有破茧之日!”
“咱们万象空间里的那条灵脉矿,灵气浓度已达化神境修士梦寐以求的‘凝液成泉’之境。若将它置于矿心温养,以最精纯的本源灵气日夜浸润……”九璃的声音微微发亮,“它极有可能,缓缓复苏,甚至……孵化!”
叶馨云心头一热,仿佛有暖流自丹田升腾,直抵指尖。她不再犹豫,抬手,号牌稳稳举起,声音清越如玉磬击石,穿透满堂喧哗,清晰回荡在每一寸空间:“五万。”
刹那间,万籁俱寂。
方才还笑语喧天的拍卖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投向叶馨云所在的雅间——惊疑、错愕、不解,甚至带着几分怜悯的审视。五万上品灵石?足以购得一柄中品灵器,或三株百年药龄的悟道草,竟只为换一颗“死蛋”?
“这位道友,”一位身着赤焰袍的中年修士忍不住讥诮开口,声音洪亮,字字带刺,“莫非是刚从秘境里出来,灵石多得烫手?还是……道心不稳,把幻阵当真了?”
哄笑声再度响起,却比先前多了几分试探与犹疑。
叶馨云置若罔闻。她只是静静望着那枚蛋,目光如水,温柔而执拗。那漆黑表面映不出烛火,却仿佛映出了她自己——映出了她识海深处那一道与生俱来的、无人知晓的古老烙印。她知道,这不是冲动,是命轨交汇时,灵魂深处发出的唯一回响。
“六万。”
一道清冷如霜雪的声音,自对面最高处的紫檀雅间内悠悠传来。
叶馨云眸光微凝,循声望去。帘幕半垂,隐约可见一道纤影端坐其中,素衣胜雪,发如鸦羽,只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声音……她认得。凤晚。北域赫赫有名的“寒渊剑主”,也是原着中那个在最终决战前悄然陨落、连名字都未在正史中留下几笔的悲情配角。可此刻,她为何会为这颗蛋出价?叶馨云心念电转,却未迟疑分毫,号牌再次扬起,声音平静无波,却掷地有声:“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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