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窟中,只有地火不知疲倦地燃烧,发出单调的噼啪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混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尸体被彻底炼化后的焦臭与空洞气息。三副担架上,只剩下三具彻底失去光泽、如同风化了千百年的干瘪躯壳,连最基本的“尸骸”都算不上,更像是被抽空了一切内涵的、粗糙的人形空壳。
陈默瘫倒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眉心处,那个由极其微弱的银蓝、暗红、银白三色光点交织成的复杂印记,已经彻底隐没,只在皮肤下留下一点几乎无法察觉的、类似淤青的暗色痕迹。他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心跳迟缓,意识沉沦在一片无边的、冰冷粘稠的黑暗深渊里。唯有灵魂最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极其微弱的、三色交织的、温暖的余烬,仿佛风暴中最后一盏将熄未熄的烛火,顽强地对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要将一切都冻结、同化的死寂。
炼尸炉静静矗立在洞窟中央,炉盖紧闭,炉身漆黑冰冷,之前闪烁的诡异符文全部隐去,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违背常理的炼化与最后的异变从未发生过。只有炉身上,陈默“神”撞击之处,那道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依然存在,裂痕深处的粘稠黑暗似乎也平静了下来,只是偶尔会极其缓慢地蠕动一下,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时间,在这死寂的地火窟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忽然,地火窟入口处,那常年被硫磺烟尘熏得发黑的岩石,无声无息地,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没有脚步声,没有灵力波动,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未曾改变。
一道高挑曼妙的身影,就这样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地火窟的入口处,仿佛她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刚刚从阴影中显形。
来人穿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道裙,裙摆及地,绣着寥寥几笔缥缈的流云与飞鹤纹饰,简约中透着说不出的出尘道韵。外罩一件同色的、质料轻薄近乎透明的广袖长衫,长衫无风自动,衣袂飘飘,仿若随时会化云而去。一头青丝用一根简单的白玉鹤形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颈侧,更添几分慵懒与随意。
她的面容被一层淡淡的、如梦似幻的云雾笼罩,看不真切五官细节,唯有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又深邃如渊,目光流转间,仿佛能洞悉世事,看透人心。气质清冷绝尘,宛如九天明月,高悬中天,不染凡尘。然而,在这清冷之下,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倦怠与疏离,仿佛对这世间一切,都已看淡,都已厌倦。
她站在洞口,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地火窟。视线掠过那三具干瘪的空壳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看到的只是三块顽石。目光扫过那漆黑的炼尸炉,在那道细微裂痕上停留了半息,清澈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解读的波动,转瞬即逝。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陈默身上。
她没有立刻上前,也没有施救。只是静静地、带着一种超然的审视意味,看着陈默眉心皮肤下那点几乎看不见的暗色痕迹,又或者,是在看着他灵魂深处,那一点顽强闪烁的、三色交织的、微不可查的温暖余烬。
“虚空...的手段,还是这么令人作呕。” 她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幽谷清泉,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冰泉般的冷冽。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以梦为牢,以执为饵,以炼为引...倒是好算计。” 她莲步轻移,月白的裙裾拂过滚烫粗糙的地面,却不染纤尘。几步间,已来到陈默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只是,他大概没算到,‘种子’与‘容器’之间的牵绊,能深到在‘炉’中强行共鸣,甚至引动一丝...‘本源回归’。” 她微微歪头,这个本该显得娇憨的动作,由她做来,却只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探究感,“更没算到,这炼尸炉本身的‘裂痕’,会放大这种共鸣的漏洞。”
她缓缓抬起右手,玉指纤纤,指尖萦绕着一点极其纯净、不带任何属性、却又蕴含着某种“净化”、“梳理”道韵的乳白色光华。光华柔和,却给人一种能抚平一切混乱、厘清一切迷雾的感觉。
指尖悬停在陈默眉心上方,距离皮肤不过寸许。那点乳白光华微微流转,似乎在感应、探查着什么。
“有趣。” 云鹤仙子(这似乎是她的称号)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三种截然不同的‘源质’,星辰的余烬,精神的火花,智慧的微光...竟然以这个蝼蚁般练气二层修士的‘执念’为粘合剂,初步融合,还逆流反哺,护住了他最后一点灵性不灭。虽然微弱到近乎虚无,但这结构...倒是前所未见。”
她的指尖没有落下,那点乳白光华也并未融入陈默体内。她似乎在犹豫,在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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