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府的除夕夜,没有一丝年节的喜庆。戌时刚过,急促的马蹄声和兵甲碰撞声便撕裂了被疫病笼罩的寂静。知府衙门灯火通明,差役倾巢而出,驻军副将亲率三百精兵配合,兵分四路,如出鞘利刃,直扑“济仁堂”总号、三处秘密仓库以及胡会首位于城东的奢华宅邸。
行动迅捷如雷。胡会首正在宅中与几名心腹管事饮酒,做着发国难财的美梦,猝不及防之下,被破门而入的兵士按倒在地,酒盏菜肴洒了一地。他肥胖的脸上先是惊愕,随即转为狰狞:“你们敢!我乃朝廷亲封的义商!与知府大人……”
“与谁?”沈清辞一身利落劲装,外罩御寒斗篷,在亲卫簇拥下迈入一片狼藉的花厅,目光冰冷如霜,“周大人此刻正在府衙,亲自监督查抄你济仁堂总号。胡广财,你囤积居奇、哄抬药价在前,贩卖掺假药材、祸害百姓在后,如今更涉嫌勾结南疆邪商,以香料毒害疫区病患!证据确凿,尚方剑在此,你还敢狡辩?!”
胡会首看到沈清辞手中的尚方剑,又瞥见她身后兵士从内室搜出的、未来得及转移的几箱贴着南疆标记的香料,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与此同时,济仁堂总号及仓库的查抄收获更为惊人。不仅起获了大量以次充好、甚至霉变生虫的劣质药材,更在总号地窖深处,发现了一间隐秘的配药室。室内工具齐全,药碾、香炉、各色瓶罐林立,空气里弥漫着混杂的奇异香气。桌上散落着一些粉末和半成品香块,经太医当场查验,其中混有大量南疆“**引”以及另外几种药性猛烈的致幻香料成分!
“这些香料,单独少量使用,或可致幻;但若与治疗疫症的清热药材同用,则会药性相冲,扰乱心神,加重病情,甚至诱发癫狂!”太医指着那些香料,声音发颤,“其心可诛!这是要借疫症之手,屠戮百姓,制造更大的恐慌!”
更关键的是,在配药室的账册和往来信函中,不仅频繁出现“云间客”的标记,还提到了一个名字——“曹公”。
“曹公?”沈清辞翻看着那些语焉不详的信件,“查!江宁府内,所有与‘曹公’有关联之人,尤其是退养老宦、织造局旧员!”
命令刚下,前往搜查胡会首一处偏远别院的兵士便带回惊人消息:在那别院的书房暗格里,找到了一份江宁织造局十年前的人员犒赏记录副本,上面清晰地记载着,当时一位负责采买丝线香料的掌案太监,姓曹,名德安,已于六年前“病逝”。但据附近老人隐约回忆,这位曹太监似乎并未真死,而是得了一大笔钱,在城西置了产业,深居简出。
“曹德安……织造局……”沈清辞眸中精光一闪。织造局隶属内务府,专司宫廷及官府用度的丝绸、香料等物采办。若此人真是“曹公”,那么通过织造局的渠道,将南疆邪香神不知鬼不觉地流入民间甚至……宫中,岂不是易如反掌?
“立即包围城西所有可疑宅院,尤其关注近年购入、主人深居简出者!拿着曹德安的旧日画像,暗中查访!”沈清辞果断下令。直觉告诉她,这个“曹公”,很可能是连接南疆邪商、江南药商乃至更高层势力的关键节点!
然而,一夜搜查,城西可疑宅院查了七八处,却皆无所获。那个“曹德安”仿佛人间蒸发。倒是从胡会首及其几个核心管事口中撬出些零碎信息:他们与“云间客”的交易,通常是通过一个中间人,对方极其谨慎,每次见面地点、方式都不同,且从未露出真容,只以特定暗语和信物接头。至于“曹公”,胡会首只隐约听“云间客”的人提过,说是“上头有位公公照应”,具体是谁,他也不知。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但沈清辞并不气馁。她命人将查获的所有与“云间客”相关的物品——信笺、账本、包装、香料样本,全部集中到府衙,她要亲自查验。
***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京城。
摄政王府书房,炭火温暖,却驱不散萧执眉宇间的寒意。他面前摊开数份密报与证物。一份是江南沈清辞通过特殊渠道加急送回的,关于查获掺假药材、南疆邪香以及“曹公”线索的详细简报。另一份,则是宫中暗线冒死送出的——几包从太后近日焚用的“安神香”中悄悄取出的香灰和未燃尽的香块。
太医署最信赖的两位老太医,正对着那些香灰香块,汗如雨下。
“王、王爷,”一位太医声音发颤,“此香……表面看是上等的沉水香与龙脑香混合,确有安神之效。但其中……其中掺杂了极微量的‘幻梦砂’!此物产自南疆深山,嗅之无味,但经焚烧,其气能随呼吸侵入,长期使用,会使人精神恍惚,多梦易惊,乃至……逐渐神智昏聩!”
“可能确定?”萧执声音冷得像冰。
“能!”另一位太医肯定道,“下官年轻时曾随军至南疆,见过此物。因其稀少且难以提取,价比黄金。若非特意查验,绝难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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