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锚点:末世第七年零十一个月,旧历体系已濒临失效。
在X国与M国交界的争议荒原,一支由三十七人组成的侦查突击队正顶着高浓度辐射尘暴,在能见度不足十米的昏黄天地间跋涉。士兵们外骨骼关节的摩擦声干涩刺耳,覆满沙砾的滤毒面罩后,是五十六小时未曾进水、干裂渗血的嘴唇。
他们的最终任务,是确认代号“金秋檀”的异常生态区现状——那片十二年前凭空出现、彻底改变区域水文格局的神秘林地。
经过四小时定向推进,队伍抵达预定坐标。预期的遮天密林并未出现。眼前只有一片被“清扫”过的、面积惊人的绝对平整地带。大地裸露着赭红色的土壤,无数半米高的光滑树桩截面,在尘暴中反射着金属般的冷光,如同某种巨兽整齐啃噬后留下的齿痕。残留在地下的庞大根系网络,在沙地中勾勒出精密到令人不安的几何图案,仿佛整片森林并非被砍伐,而是被某种超越理解的巨型装置瞬间“收割”。
一股混杂着震惊、愤怒与冰寒预感的情绪,在通讯频道死寂的沉默中弥漫开来。
金秋檀林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持续十二年的生态侵略。其根系结构被证实为一种高效到违反自然规律的“生物虹吸泵”,直接导致下游三条跨境河流彻底断流。以此为“理由”,M国的普瑞集团在上游修建了巨型水坝,以“跨境水资源科学管理”之名,完成了对整片流域的绝对控制。
X国研究机构持续提交报告,指出这片人工培育的金秋檀林实为高效生物汲水系统,并推测林木本身即是M国储备的战略物资。然而在国际联盟的听证会上,这些指控终因“证据链不完整”及“需兼顾邻国能源安全关切”而被搁置封存。
如今,眼前这片被暴力“收割”的净土,为所有曾被驳回的假设,提供了最残酷、最直接的铁证。
指挥官压下翻涌的情绪,打出战术手势。队伍如精密的齿轮再次转动,切换为渗透队形,向着十五公里外,那座扼住流域咽喉的“亥伯龙”堤坝,无声进发。
六小时后,侦察队抵达峡谷观测点。
堤坝如黑色山脉横亘眼前,高度超过三百米。坝体是泛着金属冷光的未知合金,而非混凝土。透过望远镜可见,坝底布满巨型管道,正以恐怖压强将净水注入地下网络——水流并非流向居民区,而是径直通往西海岸。
这根本不是水坝,而是伪装成水利设施的巨型泵站。
指挥官面色凝重,退入掩体后取出加密终端。验证连接后,他以毫无情绪的声线开始汇报,将所有坐标、数据和影像压缩成最短电码,穿过辐射尘暴传回后方。
约三十分钟后,回报抵达。
几乎在同一瞬间,X国境内某处,一道刺破苍穹的炽白光柱撕裂了浑浊的天幕。那不是传统导弹的尾焰,而更像一束被高度凝聚、笔直如尺的定向能量,以瞬间的加速,跨越国境线,精准地指向“亥伯龙”坝体的结构性弱点。
没有漫长的飞行轨迹,没有预警系统的哀鸣。
只有一刹那的极致闪耀,与紧随其后,吞噬一切声响的、沉闷到极点的轰——隆——。
堤坝核心处,一团压缩到极致的炽白光球向内坍缩了百分之一秒,旋即向外猛烈膨胀。坚不可摧的合金墙体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饼干,从内部崩解、撕裂、抛飞。积蓄已久的、被强行拘禁的亿万吨水体,失去了最后的束缚,化为连接天地的浑浊巨墙,带着崩山裂石的咆哮,向着干涸已久的下游河道,宣泄着迟来十二年的、毁灭性的“回归”。
滔天洪流,裹挟着钢筋水泥的残骸与一个时代的阴谋碎片,奔腾而下。
……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西海岸悬崖之上。
“狼头大厦”顶层,马斯特独自站在全景窗前,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窗外怒海翻涌,窗内死寂无声。
三天前,霍京的尸体在边境被发现。现场过于“干净”——没有挣扎,没有多余的痕迹,只有一击致命的精准。这意味着,凶手是他毫不设防的身边人。一个名字立刻浮现:梅瑞。
那个被霍京从Y国带回,坚称为“普瑞集团唯一合法继承人”的女人。那个被霍京以“听话的傀儡”、“掌控集团的钥匙”等可笑借口一再维护的女人。马斯特所有的警告,都被当作了耳旁风。
如今,代价以最残忍的方式结清。愤怒之外,是一种精密仪器突然脱轨的失控感,以及……一丝冰冷的寒意。霍京是光普会架构中关键的齿轮,他的死,等于被生生拆掉了一根主梁。
“该死。”低骂在空旷中格外清晰。
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梅瑞已从边境消失,很可能已潜入新洛基城。更棘手的是,有“扶桑掠夺者”尾随其后,并且暗中清除了我们派去盯梢的人。
扶桑人。马斯特的眼底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他从不信任这些永远藏在阴影里、如同水蛭般的“合作者”。双方不过各取所需,互相利用。所以当初小田向他求援时,他冷眼旁观,任由初云号在公海沉没。自那以后,扶桑势力便仿佛人间蒸发,再无痕迹。
此刻,这个名词再度与梅瑞勾连出现,触动了记忆中的某个警报。他想起黄宁泽那次失败的清剿:在普瑞郊外工厂,以调查生物实验为饵,意图捕获黄天明与詹天。行动本应万无一失,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带有扶桑特征的第三方力量彻底搅乱。结果,目标逃脱,露西彻底反水,还带走了黄天瑜。
当时,那一丝隐约的不安曾如幽灵般掠过心头。但过度的自信——那种掌控一切的错觉——让他将其压制,未曾深究。
现在,当扶桑人、失控的梅瑞、黄家的内部溃败被无形的线索隐隐串起……他忽然意识到,那或许不是意外,而是某个更大棋局的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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