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释然和后怕瞬间淹没了他。差一点……差一点他就亲手毁掉了自己跨越漫长岁月、付出无数代价才“找回”的、唯一的光亮。
“梅瑞……”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梅瑞适时地捂住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汽。“真的是你?”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震撼和复杂情绪。
这一声确认,如同最后一道赦令,彻底击碎了霍京心中最后的疑虑。狂喜、愧疚、庆幸、一种扭曲的满足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表情变得异常生动。他那不堪的过往,他深藏的自卑与隐秘的眷恋,竟然被她一眼看穿并接纳,这让他感到一种近乎战栗的解脱。
“梅瑞,”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异常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急切的恳求,“我们回去就结婚,好吗?我会给你一切。”
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等待一个能让他此刻澎湃心潮得到安放的答复。
梅瑞的脸上浮现出极其复杂的神情。她咬了咬下唇,仿佛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挣扎。最终,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件事……我……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随即,她抬起头,目光与他相接,那丝迷茫迅速被一种近乎执拗的清醒取代:“但是霍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吧?”她的声音恢复了少许力度,带着提醒的意味,“兰普总统的通缉令、边境的拦截、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这些,不才是眼下最紧迫的吗?”
这番话,听在刚刚经历“相认”巨大情绪波动的霍京耳中,非但不是拒绝,反而成了一种深切的、替他着想的“体贴”。她没有被重逢(在他看来)的私人情绪冲昏头脑,依然冷静地关注着大局和他们的安危。这完全符合他记忆中那个早慧、理智的梅瑞。
疑虑尽消,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满足感充盈着他。
“爹——地——!”
远处,玲娜清脆又带着不满的呼唤声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来了,玲娜!”霍京高声回应,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带着宠溺的笑容。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梅瑞的手腕,带着她向车队走去。
玲娜鼓着腮帮子,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狠狠瞪了梅瑞一眼,像个小护卫一样表达着自己的“主权”。
霍京笑着,用左臂轻松地将玲娜抱起,同时右手极为绅士地为梅瑞拉开了厚重的车门。他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梅瑞身上。
“上车吧。”他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柔情。
梅瑞微微颔首,顺从地坐进车内。在她坐稳后,霍京才将玲娜放在她旁边的座位上,自己则回到了副驾驶位。
“直接开进树林,去‘苗圃’核心区。”他对司机下令,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权威。
车辆缓缓启动,碾过沙石,驶向那片由野心与偏执灌溉出的金色丛林。梅瑞侧过头,望向窗外迅速掠过的、越来越近的金秋檀木。她的眼神恢复了沉静,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她刚刚凭借一次精妙的、在悬崖边缘的“记忆赌博”,暂时化解了致命的危机,甚至可能赢得了霍京更深一层的、基于“共同秘密”的信任。
但她比谁都清楚,这场危险的游戏,才刚刚进入更复杂的章节。真正的风暴,或许就隐藏在这片金色树林的深处。而黄天明那边……时间,真的不多了。
……
黄天明带领着约翰及其手下,沿着地铁线谨慎前行。
新洛基的地铁建成不过数年,设施却已显陈旧。隧道两侧的照明灯散发着昏黄光线,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为这地下通道平添几分诡异。
前方约五百米处,一点微弱的亮光隐约浮现——是地铁站出口!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时,“砰”一声低沉的闷响骤然传来,整个地下空间随之震动。
黄天明心中警铃大作,无暇细想,当即加快脚步,几乎是冲出地铁口。
外面,冰雹已停。地铁口周围迅速聚集起人群,每个人脸上都混杂着好奇与兴奋。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远处天空升起一股浓烟,紧接着,“砰砰砰”的炮击声持续传来,闷响如雷,回荡了大半个时辰。
那个方向是华特城——军方显然已开始行动。M**队虽前期遭遇挫折,但其国力根基仍在。总统兰普一旦反应过来,必然会对普瑞集团总部采取强硬手段。
人群低声议论,猜测着战况,同时翘首期盼军方传来捷报。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始终没有明确消息。
有人掏出收音机试图收听新闻,却只得到一片嘈杂的电流声——“咻咻咻……”周围的电磁压制显然仍未解除。众人只得继续等待。
就在此时,脚下大地毫无征兆地微微震颤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发一阵恐慌。人群如受惊的鸟兽般四散奔逃,转眼间,原本熙攘的地铁口前便空无一人。
黄天明伫立原地,没有移动。他未曾忘记此行的目的。
约半刻钟后,一阵沉重的轰鸣由远及近——一列列装甲车队正缓缓驶来,车轮碾压路面的声响如同连绵闷雷。
“前方人员,你们已处于炮火覆盖范围,请勿抵抗!”装甲车上的高音喇叭传出冰冷的男声,在街道上空回荡。伴随话音,几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是鸣枪示警。
紧接着,一队迷彩着装、面容冷峻的军人驾车疾驰而至。他们持枪下车,动作利落,眼神锐利如鹰。其中一人径直走到黄天明面前,语气不容置疑:“你们,跟我们上车。”
话音未落,已有士兵上前,示意黄天明与约翰上车。
黄天明心中一沉,但情势所迫,只能默然登车。车内,他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军人,脑中飞速盘算着后续可能。约翰坐在一旁,额头渗出细密汗珠,难掩紧张。
引擎低吼,车队迅速驶离,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条空寂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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