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秋末的薄雾中醒来,阳光挣扎着穿透灰蒙蒙的云层,给钢铁森林般的都市投下稀薄而冷淡的光线。异察司的指挥中心,隐藏在城市地下的核心深处,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比地表更浓重的压抑之中。空气里只有服务器集群运行的低沉嗡鸣,以及全息投影界面数据流刷新时几不可闻的静电声。
陆明深站在巨大的弧形主控屏前,身形挺拔如松,但紧抿的唇线和眉间深刻的褶皱,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屏幕上,正以惊人的速度滚动着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发生在城市不同角落的七起“镜中血影”报案记录。每一份记录都附带着报案人惊恐万状的面部特写,以及他们语无伦次的描述录音。
“所有报案人的核心描述高度一致,”渡鸦的合成语音从隐藏在各处的扬声器中传出,平素毫无起伏的电子音,此刻也似乎浸染了一丝罕见的凝重,“他们在日常照镜子的时刻——可能是清晨洗漱,可能是公司洗手间整理仪容,也可能是试衣镜前——突然看到镜中的自己形象大变:浑身浸透鲜血,衣衫褴褛,面容扭曲。部分倒影会露出极其诡异、非人的微笑;另一部分则呈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嘴唇开合,做出无声的求救口型。共通点是,这种幻觉持续时间极短,通常只有一两秒,随后镜中影像恢复正常,但留给当事人的精神冲击是毁灭性的。”
他顿了顿,调出后续跟踪数据:“更关键的是,在遭遇‘镜中血影’后,这些报案人无一例外,在接下来的数小时至一天内,开始遭遇一系列精心策划、却又伪装成巧合的‘意外’。包括但不限于:家中楼梯莫名塌陷导致摔伤、老化的电线突然短路引发小范围火灾、行走在楼下时被高空坠落的花盆擦伤……概率学上,这种密集的厄运叠加,几乎不可能自然发生。”
白素心静立在投影台一侧,手中托着那面传承自家族的古铜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微微颤动着,划着不规则的小圈,最终顽固地指向城市东南方向的某个区域。她的指尖拂过冰凉的盘面,感受着其中传递出的微弱却混乱的能量脉动。“能量场非常混乱,”她轻声开口,嗓音如同幽谷清泉,在压抑的空间里带来一丝清明,“不是寻常认知中的阴性能量聚集,也不是恶灵作祟的痕迹。这种感觉……更像是那片区域的现实结构本身,出现了细微却致命的‘裂痕’,导致某种不属于我们这边的‘东西’,或者说是‘信息’,泄露了进来。”
陈景刚从临时设立的医疗检测区出来,手里拿着平板,上面显示着对七名报案人进行的全面体检数据。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专注:“从生物医学角度分析,所有报案人都出现了程度相近的轻微细胞损伤。这种损伤模式非常奇特,类似于长期暴露在极低剂量、特定频段的电离辐射下的症状,表现为细胞膜通透性异常和线粒体功能短暂抑制。但是,我们无法找到任何已知的辐射源。更重要的是,”他放大一组细胞层面的动态模拟图,“这些损伤在微观层面呈现出一种……量子级别的随机性和非定域性。简单来说,不像是外部能量冲击造成的,反而更接近……他们的身体本身,在某个瞬间,‘相信’自己受到了伤害,从而自发产生了相应的生理反应。”
陆明深沉默地听着每一位队员的分析,面无表情,唯有搭在控制台边缘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挂在颈间、隐藏在衣物下的一枚旧警徽。那是冰冷的金属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瞬间将他拖回三年前那个血腥而诡异的黄昏。
也是这样的镜子。一部老式公寓楼的电梯内部镜面。他的搭档,那个总是乐观开朗、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在调查一桩涉及古董镜走私的边缘案件时,毫无征兆地,在电梯运行的短短十几秒内,对着光洁如新的镜面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我是冒牌货!我才是假的!” 然后,用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掰下自己手表上的金属表壳,精准而决绝地割开了自己的喉咙。现场勘查结果令人窒息:绝对密室,无第二人痕迹,无遗书,唯一无法解释的,是镜面上提取到的半枚清晰指纹——经数据库反复比对,与搭档本人的右手食指指纹,在十二个关键点位特征上,**完全一致**。
这个悬案,如同梦魇,缠绕了他整整三年。
“头儿?”白素心敏锐地察觉到陆明深气息的细微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愤怒与巨大困惑的波动,她不由得轻声唤道,将他从冰冷刺骨的回忆深渊中拉回现实。
陆明深深吸一口气,那气息穿过胸腔,带着铁锈般的沉重感。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团队成员,最终定格在全息屏幕上那些受害者惊恐的脸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个案子,异察司正式接管。优先级,最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