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震亨听闻爱女所言,抚须沉思,闭目不语。
许久之后,方才睁开眼,长舒一口气,缓缓言道:“阿衡,你自幼心思缜密,常人不及。
想不到你此番所图甚广,布局深远。只是……如此复杂的事情,为何不早些与为父相商?”
文玉衡长吁短叹:“哎,女儿我前些时日和沈青山谈过一回,却遭他一口回绝,闹了个不欢而散。
那小子恐是听过我的过往,被他琢磨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门道。
他倒是闻弦知意,警觉性极强。还真有点高山远瞩,趋吉避凶的意味。
彼时,我总不好强人所难。遂断了念想,准备回苏州老家隐居避世。
可巧,今日出城之时,见沈青山被缉拿归案,五花大绑,游街示众。
我这才又临时起意,决定再行一试。”
文震亨点头首肯:“你现将心中所想,全部向为父如实道来。不然……爹爹还是不能允许你擅作主张。”
“好。”
当下,文大小姐领着随身丫鬟,将今日发生之事,还有往后打算,一一如实相告。
文老爷子梳理清楚了事情脉络,而后有些迟疑:“这么说……高文远投靠了福王?王知县也和他们同流合污了吗?”
文玉衡微微颔首:“应该没错,沈府老管家从他家少爷口中听了个大概。
据说是沈青山夜探府衙,寻他小妹之时,隔墙偷听高举人和王知县对话,从而知晓。
想来不会有太大出入,毕竟这些消息,内里所含讯息,旁人便是杜撰,也不易编排。”
文老爷子“嗯”了一声:“老夫一直以为王知县只是尸位素餐,能力有限。岂料他端坐庙堂之高,心如蛇蝎般黑。
阿衡,据你方才所言,王匹夫确实是被沈青山打伤的喽?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了吧?”
“嗯,原本沈府之人还想藏着掖着。非说事发当晚,他家少爷就在府上,并没有外出。
可是经不住我旁敲侧击,或许也是冲着爹爹您的声誉。老管家生怕我撒手不管,终归说出了实情。”
“你希望为父怎么做?”
文玉衡清了清嗓子:“王知县昏迷不醒,爹爹您已官复原职。在这燕山城中,算是品级最高的官员。
此案还得您亲自出面,方有可能替沈青山开脱罪责,将王知县和高文远绳之以法。”
“哎,难呐!”文震亨面露难色,并没有多做思量,反而一口回绝。
文大小姐有些不解:“爹爹何意?”
“孩子,你虽聪慧,可终归没有混迹过官场,不懂为官之道。
为父是官复原职了,不假。在这燕山城也品级最高,没错。
可是当不得燕山的主啊,即便王匹夫生死不明,不能主事,那也应该是由城中县丞,顺位相代。
我如何能够越俎代庖?这要是传扬出去,落人口舌,于情于理,尽皆不妥。
你爹我又不是钦差大臣,哪有专断之权?如此行事,弄不好以后要受言官弹劾,得不偿失!”
文玉衡莞尔一笑:“哦,爹爹是顾虑身份,怕名不正言不顺,并非不愿出手相助,那便好。”
“嗯?你还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成?”
“嗯,女儿早就考虑到了您的顾虑。此事确实需要您老出面,但不用亲自下场。
只需从旁掠阵,作壁上观,即可震慑宵小。其余事情,自有人冲锋陷阵。”
“谁啊?”
“魏昆。”
文震亨颇为差异:“昆儿?他合适吗?你让他调兵助你守护监牢,已然不该。
再让他替你出面为沈青山开脱罪责,他岂能乐意?
何况,他虽是地方守卫,但也只是军职。只怕说话还不如老夫这个不是本地现官的人,有分量呢!”
“魏二哥定然乐意,他还得谢谢我呢。爹爹您就别问了,明日一早,咱们回城。后面的事情,自有女儿安排。”
“罢了罢了,为父老喽,不中用喽。听你吩咐便是。”
“……”
文家父女相谈许久,入夜时分,各自安寝。
话说,燕山城大狱之中,沈青山和魏昆二人吃饱喝足,尽皆囫囵着倒在木床之上,凑合着对付了一晚。
隔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有一兵卒快步而来,隔着栅栏门,轻声招呼:“大人……醒醒……”
沈青山在有人靠近之时,已然惊醒。
他猛然睁开眼,见魏昆正搂着他的腰,一条腿还搭在他的身上,睡的正酣。
沈青山恶心坏了,慌忙一把推开魏大个子,趴坐起身。
魏昆昨夜饮多了酒,此时睁开惺忪的双眼,茫然望向亲卫,沉声喝问:“咋啦?大晚上的,干哈?”
军卒唯有赔笑:“大人,天亮了。狱外来了一队衙役,说是要传唤沈公子。”
魏昆闻言,揉了揉眼睛,瞥了一眼窗外,一骨碌爬坐起身,连声追问:“可是王大人苏醒了过来?要升堂问案?”
兵卒矢口否认:“不是啊,来人说王知县尚在昏迷之中,但此案乃是行刺朝廷命官的大案,按例必须尽快审理,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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