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院的宁静,如同覆盖在薄冰之上的初雪,看似洁白无瑕,实则脆弱不堪,其下暗流涌动,寒意刺骨。林微深知,这平静是靖王萧玦以绝对权势强行压制侯府内斗而换来的短暂假象,代价未知,期限未定。
她充分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如同蛰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磨砺爪牙,积蓄力量。“玉容皂”的小规模生产已步入正轨,通过刘记杂货铺换来的微薄银钱被她仔细藏匿,作为最初的资本。身体训练从未懈怠,对《承平律例》和那本残卷的研究也愈发深入。她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知识,试图拼凑出这个陌生世界的运行规则和自身处境的全貌。
然而,那份悬于头顶、来自靖王府的沉默注视,始终是她心头最沉重的阴影。那封石沉大海的“献信”,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主动权,从未在她手中。
就在她几乎要习惯这种外松内紧的节奏时,靖王府的“回应”,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到来了。
这日午后,林微正坐在窗下,对照着柳姨娘那本残破笔记,尝试解读几个疑似与矿物颜料相关的晦涩符号,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于往日份例交割的动静。
春桃前去应门,片刻后,脚步略显急促地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与困惑:“小姐,是……是靖王府的人来了!”
林微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
“来了几个人?所为何事?”她声音平静,心中却瞬间绷紧。终于来了吗?是问罪?还是……?
“就一位公公,看着挺面善的,就是上次来送药的那位孙公公!”春桃压低声音,“他没进来,就在门外,说是奉王爷之命,给小姐送些‘小玩意儿’解闷,还……还带了几句话。”
“小玩意儿?”林微眸光微闪。靖王萧玦会送人“小玩意儿”解闷?这说法本身就显得极不真实。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神色恢复一贯的怯懦与恭顺,缓步走向院门。
院门外,孙公公果然静立等候,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锦盒。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见到林微,便微微躬身:“七小姐安好。王爷惦记着小姐在府中静养恐有烦闷,特命咱家送些小物件来,给小姐聊作消遣。”
语气客气,姿态却依旧带着皇室仆役特有的、不容忽视的矜持。
林微连忙屈膝还礼,声音细弱,带着受宠若惊的惶恐:“臣女不敢当!劳王爷挂心,臣女……臣女实在惶恐……”她目光快速扫过那些锦盒,材质皆是上乘的紫檀或黄梨木,雕刻精美,却并非用来盛放珠宝首饰的款式,更像是……书匣?
孙公公仿佛没看到她脸上的不安,笑着示意小太监将锦盒递上:“王爷说了,皆是些不值钱的旧物,小姐随意看看便好,不喜弃之亦可。”话说得极其轻描淡写。
春桃连忙上前接过,入手沉甸甸的。
林微心中疑窦更甚,面上却愈发感激:“王爷恩典,臣女感激不尽……”她犹豫了一下,仿佛鼓足勇气才问道,“不知……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孙公公笑容不变,声音压低了些许,语气却依旧平和:“王爷让咱家带句话给小姐——‘棋局漫漫,落子无悔。闲暇时,不妨多看看棋谱,或有裨益。’”
棋局?落子无悔?棋谱?
林微的心脏猛地一缩!这话听起来似是寻常的劝学勉励,但结合那日马车内惊心动魄的“交易”与“利息”之言,其意味瞬间变得深长而危险!他是在提醒她已入局?警告她每一步选择都需谨慎?还是……另有所指?
“另有一句,”孙公公继续道,目光似有深意地掠过林微低垂的眼睫,“王爷说,‘兵者诡道,然医者仁心。望小姐……善自斟酌。’”
兵者诡道?医者仁心?!
这几乎是**裸的点拨和试探了!他知道了什么?是猜到了她那点防身手段的来历可疑?还是暗指她利用药方(洁玉膏)牟利的行为?亦或是……更深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关联?
两句话,如同两根无形的线,精准地系在了她最敏感的心弦上。
林微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面上却强行维持着懵懂与惶恐,甚至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王爷……王爷教诲的是……臣女……臣女愚钝,定当谨记……”她将头垂得更低,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惊涛。
孙公公对她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依旧是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话已带到,咱家也该回去复命了。七小姐,好生静养。”说完,微微一礼,便带着人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院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视线。
春桃捧着那几个沉甸甸的锦盒,看着自家小姐瞬间冷沉下来的脸色,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小姐……这……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啊?送的什么?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林微没有立刻回答。她转身回到屋内,目光落在那些锦盒上,眼神锐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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