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微光透过糊窗的破纸洞,吝啬地洒进冰冷的厢房。
林微醒了。
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喉咙的灼痛感并未减轻,反而因为夜间的寒冷而加剧,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寒意从冰冷的床板和薄被沁入骨髓,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炭盆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烬。
“这身体素质,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她冷静地评估着,试图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特工的本能让她即使在极度不适中,也保持着对身体的绝对掌控和清晰认知。
昨夜与刘嬷嬷的短暂交锋,虽然暂时压制了那个刁奴,但林微深知,那不过是暴风雨前微不足道的喘息。张氏和林萱绝不会让她这个“死而复生”的变数安稳度日。
果然,天色刚亮透些许,院外就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毫不客气的推门声。
“七小姐!夫人传您过去问话!”一个粗哑的婆子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林微缓缓坐起身,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喉咙的不适。该来的总会来。
她示意怯生生望过来的春桃帮她简单梳理了一下散乱枯黄的头发,换上一件同样是粗布制成、但至少干燥的旧衣裙——这已经是原主最好的一套“见客”衣服了。
在春桃担忧的目光中,林微推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身材粗壮、面色不善的婆子,正是昨日在灵堂搀扶(更近乎拖拽)她的那两位。见到林微出来,她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戒备,似乎还在为昨日的“诈尸”心有余悸。
“走吧,七小姐,别让夫人久等了。”其中一个婆子粗声催促,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
林微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两个婆子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地收敛了些许张狂,侧身让开道路。
“看来昨天那点余威还在。” 林微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跟着她们走向张氏所居的正院“锦荣院”。
一路上,她看似低眉顺眼,实则利用一切机会观察。眼睛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沿途的路径、岗哨、关键建筑的位置、往来下人的神态衣着,一一记下。
侯府占地颇广,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彰显着勋贵之家的气派。但越是靠近张氏的正院,环境越发精致,往来下人的衣着也越发体面,与她那荒僻破败的小院形成鲜明对比。
“阶级分明,资源分配极度不公。张氏掌控力很强。” 她迅速得出结论。
到达锦荣院时,院门口站着两个穿戴比外院仆役更讲究的丫鬟,见到林微,只是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审视,通报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子居高临下:“七小姐到了。”
踏入正厅,一股暖融融的、混合着名贵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刚从寒冷中出来的林微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厅内布置奢华,紫檀木家具、博古架上的玉器珍玩、墙上名家的字画,无一不显示着主人的地位和财富。
嫡母张氏端坐在正中的软榻上,穿着一身绛紫色绣金盏菊的锦缎褙子,头戴赤金点翠抹额,妆容精致,神色威严。她正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拨弄着茶盏里的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嫡姐林萱则坐在下首一张铺着软垫的玫瑰椅上,穿着一身娇艳的粉霞色襦裙,发髻上的珍珠步摇随着她不耐烦的晃动而轻轻摇摆。见到林微进来,她立刻投来一道混合着厌恶、嫉妒和一丝残留恐惧的目光,随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几个穿着体面的丫鬟嬷嬷垂手侍立在两旁,气氛压抑而凝重。
“三堂会审的架势。” 林微心中明了。她上前几步,按照原主记忆中模糊的礼节,微微屈膝:“女儿给母亲请安。”
声音嘶哑难听,气息微弱。
张氏这才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冷厉地在她身上扫过,从她枯黄的头发、苍白的脸、洗得发白的旧衣,一直到她微微发抖的身躯。那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和厌恶。
“呵,”她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嗤,“安?你回来了,这家里还能有安生日子过?”
林微垂着眼睫,没有接话。
“昨日在灵堂,你说什么……有人推你?”张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林微,我告诉你,侯府清清白白的人家,容不得你这种晦气东西信口雌黄,攀诬姐妹!萱儿心善,昨日被你吓得回去就发了高热,至今还卧床不起!你说,是不是你心存怨愤,故意装神弄鬼,惊吓嫡姐?!”
林萱立刻配合地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做出委屈柔弱的样子,眼神却恶狠狠地剜着林微。
“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业务水平倒是熟练,可惜吃相太难看了点。” 林微内心吐槽,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茫然:“母亲明鉴,女儿昨日刚从昏迷中醒来,神智不清,胡言乱语了什么,自己都记不得了……绝无攀诬姐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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