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战医院的条件,相对于荒山野岭的石屋和岩洞,已是天上地下。但药品的匮乏和医疗设备的简陋,依旧让李分队长(李卫国)在生死线上挣扎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他时而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被矿洞深处那喷涌的暗红光芒和战友们牺牲时的面容所纠缠;时而又被身体各处传来的、尤其是腿伤感染引发的持续高烧和剧痛所折磨,意识在混沌的深渊里浮沉。他仿佛能听到赵虎粗豪的怒吼、孙排长沉稳的指挥、魏书记焦急的呼唤、二蛋带着哭腔的“队长”,还有……那穿透风雪而来的、熟悉的冲锋号角……
第四天清晨,当一缕稀薄的、带着消毒药水气味的阳光透过糊着桑皮纸的窗户,落在李卫国脸上时,他沉重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晃动的光晕。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看清了低矮的、用白灰简单粉刷过的顶棚,以及挂在旁边木柱子上、正在一滴一滴缓慢输液的玻璃瓶和橡胶管。
这是……哪里?
他试图移动身体,一阵钻心的剧痛立刻从左腿传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队长!你醒了?!”
一个充满惊喜的、略带沙哑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起。李卫国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二蛋那张熟悉的小脸凑了过来。少年眼睛红肿,显然没休息好,但此刻却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
“二……蛋……”李卫国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水!魏爷爷!队长醒了!要喝水!”二蛋激动地朝外面喊道,连忙拿起旁边炕桌上的一个粗瓷碗,用小勺小心翼翼地舀了温水,送到李卫国唇边。
几滴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嘴唇和灼热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李卫国贪婪地吞咽着,眼神逐渐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窝深陷。
魏书记闻声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清醒过来的李卫国,老人眼圈瞬间就红了,颤抖着抓住李卫国放在炕沿的手:“卫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老魏……同志们……怎么样了?”李卫国没有问自己的伤势,第一句话依旧是关心战友。
魏书记用力点头,抹了把眼角:“都好,都好!大山和虎子也挺过来了,在隔壁养伤。其他同志都安置好了。咱们……咱们到根据地了!是周团长带主力救了我们,把咱们送来的!”
根据地……周团长……老周……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野狼峪的绝境,那三颗致命的绿色光点,惊天动地的爆炸,诡异冲天的能量光柱,亡命风雪,以及最后那如同天籁般的冲锋号……原来不是梦。
“东西……那些笔记本……铁盒……”李卫国猛地想起最关键的东西,情绪激动之下,又要挣扎起身,牵动伤腿,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
“放心!放心!”魏书记连忙按住他,“东西都完好无损,已经交给了军区前指。王副参谋长亲自接见的我们,还组织了专家正在加紧破译!咱们的任务……完成了一大半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卫国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重重地靠回到枕头上,大口喘息着。完成了……那么多同志用生命守护的秘密,终于送到了。
“孙……孙排长他……”他看向魏书记,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魏书记和二蛋的神色同时黯淡下来。魏书记沉默地摇了摇头,二蛋则低下了头,小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虽然早已猜到结果,但亲耳证实,李卫国的心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嗓门洪亮,关键时刻能顶住千斤重压的老战友,那个为了夺回铁盒毅然引开追兵的身影……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寒冷的大山里。
窑洞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输液瓶里液滴落下的轻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李卫国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仇……我们一定要报。石匠铺、青龙背、野狼峪……所有牺牲同志的仇,都要报!”
“嗯!”二蛋用力点头,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
这时,听到消息的军医和护士也赶了过来,为李卫国进行检查。检查结果让人稍感欣慰,高烧已经退去,腿部的感染在强效消炎药(是从敌占区秘密渠道搞来的盘尼西林,极其珍贵)的控制下得到了遏制,虽然距离痊愈还早,但至少性命保住了,腿也大概率能保住。
“李队长,你这次能醒过来,真是命大!失血、感染、劳累、冻伤……换个人早就……”军医一边调整着输液速度,一边感慨道,“接下来必须绝对静养,千万不能再乱动,否则伤口崩裂,神仙难救!”
李卫国点了点头,表示配合。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消息很快传开,王副参谋长和钱教授等人在处理完紧急公务后,也抽空前来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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