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光标跳了一下。陈默敲下回车键,代码保存。
吴浩拎着垃圾袋出去了。门关上的声音很轻,但走廊里的声控灯还是亮了,黄色的光从门缝底下透进来一条线。
陈默盯着那条光。它慢慢地暗下去,最后消失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台灯的光圈。他关掉代码编辑器,桌面露出来。壁纸是默认的蓝色,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回收站图标。
他闭上眼睛。
视野里先是一片黑。然后有细碎的光点浮出来,像坏掉的屏幕上的噪点。
“系统。”陈默在心里说。
光点开始旋转。它们拉长,变成线条,线条又交织成网格。网格向四周延伸,地板、墙壁、天花板,一帧一帧地构建出来。
办公室里的一切都在重现。桌子,椅子,电脑,文件柜。细节一丝不差,连台灯灯罩上的灰尘纹理都复制了。
但光线是冷的。白色的,均匀地洒在每个角落,没有影子。
虚拟空间构建完成。陈默睁开眼。
他还在自己的椅子上。触感很真实,人造皮革的纹理,坐垫微微下陷的弧度。但他知道这是假的。
空气里没有味道。没有灰尘,没有隔夜的咖啡渍,没有人体散发的温度。
陈默深吸一口气。虚拟的空气吸进肺里,没有温度,也没有阻力。
“开始推演。”他说。
房间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李贺。深灰色Polo衫,卡其裤,手里拿着那个边角磨损的文件夹。他的步伐很快,鞋底踩在地板上,却没有声音。
虚拟李贺走到桌子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动作精准得像录像回放。
“陈默。”虚拟李贺开口。声音是合成的,但语调、停顿,都和下午咖啡厅里一模一样。“给你两分钟,说清楚核心价值。”
陈默清了清嗓子。“‘瞬瞳’的核心价值是……”
“别说废话。”虚拟李贺打断。他翻开文件夹,手指在纸页上敲了敲。“数据。我要看数据。”
陈默把准备好的平板推过去。屏幕亮着,上面是误报率下降的曲线图。
虚拟李贺扫了一眼。“试点才三个月,样本量不够。”
“我们覆盖了三个不同气候区域。”陈默说。“南方潮湿,北方干燥,西部多风。数据差异都在预期内。”
“预期是多少?”
“正负五个百分点。”
“你凭什么保证?”虚拟李贺抬起眼。那双眼睛很锐,虹膜的纹理都清晰可见。“算法在实验室跑得再好,到现场就是另一回事。温度,湿度,电磁干扰,流浪猫狗——任何变量都可能让你的模型崩溃。”
陈默手指在桌下握紧了。虚拟的皮革扶手传来虚假的弹性。
“我们做了压力测试。”他说。“从零下二十度到五十度,湿度百分之十到九十,全天候跑了两周。误报率波动不超过两个点。”
“测试环境还是模拟的。”虚拟李贺摇头。“我要看真实世界的长期数据。你没有。”
“所以我们需要融资。”陈默说。“扩大试点规模,收集更多数据。”
虚拟李贺笑了。嘴角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但眼睛里没有笑意。“所有创业公司都这么说。拿我的钱,去验证你的假设。万一假设错了呢?”
房间里的白光似乎更冷了些。
陈默感到后背渗出细汗。虚拟的汗,但触感真实。衬衫黏在皮肤上。
“假设错了,我们迭代。”他说。“算法有六个可调模块,每个模块都有备用方案。如果A路径走不通,三天内可以切换到B路径。”
“时间成本呢?”虚拟李贺追问。“客户的耐心是有限的。一次误报,他们可能原谅你。两次,三次,你就出局了。”
陈默沉默了几秒。
“我们有预警缓冲机制。”他最后说。“高置信度事件直接推送,低置信度事件先标记,人工复核后再决定是否上报。试点期间,我们没有错过一次真实火情,也没有因为误报引发过恐慌。”
虚拟李贺身体向后靠。椅子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人工复核需要多少人?”
“目前是兼职运维,每天两小时。”陈默说。“如果推广到一千个点位,预计需要两个全职人员。”
“成本算进去了吗?”
“算进去了。在商业计划书第三十七页。”
虚拟李贺的手指又敲了敲文件夹。这次敲了三下,节奏很慢。
“你从‘灵瞳’项目出来的。”他忽然换了个方向。“那个项目后来怎么样了?”
陈默的呼吸顿了一下。
虚拟空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白光停滞在桌面上,像一层霜。
“数据泄露事故。”陈默说,声音很平。“我背了锅,离职了。”
“真是你干的?”
“不是。”
“有证据吗?”
“有,但不够硬。”陈默说。“当时的日志被人为删除过一部分。我只能证明不是我删的,但不能百分百证明泄露和我无关。”
虚拟李贺盯着他。那双眼睛像探针,一寸一寸地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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