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很久了。
忙音还在耳朵里响,嘟嘟的,和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陈默盯着手机屏幕,那串数字亮着,然后暗下去,锁屏界面跳出来。
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三分。
雨点密集地敲打玻璃,噼啪作响。远处写字楼的灯光在水幕里扭曲,拉成长条的光晕。办公室里只有屏幕的蓝光,映着他半边脸。
陈默放下手机。
指尖有点凉。他搓了搓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声。桌上那杯水彻底凉透了,杯壁凝满水珠,一颗滑下来,在桌面洇开一小片深色。
父亲的名字。
陈致远。他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了。十年?还是十二年?记忆里那张脸都有些模糊了,只剩下一些碎片:实验室的白大褂,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书房里永远亮到深夜的台灯。
陈默靠向椅背。
椅子滑轮向后滑了半寸,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闭上眼,雨声更响了,像无数细针扎在耳膜上。
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
“陈总?”苏晴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披萨到了,张锐让我问你要不要辣的。”
陈默睁开眼。
“来了。”
他站起身,膝盖有点僵。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上,停了一下。金属把手凉丝丝的,纹路硌着掌心。
拉开门。
走廊的灯光涌进来,刺眼。苏晴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份文件夹,看见他出来,递过来。
“这是明天要发的媒体邀请函初稿,林顾问改过一版。”
陈默接过。
纸页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他翻了两页,文字密密麻麻,措辞严谨。视线落在“数据安全”那几个字上,停住了。
“怎么了?”苏晴问。
“没事。”陈默合上文件夹,“披萨在哪儿?”
“会议室。”
两人往会议室走。走廊里飘着炸鸡的油香味,混着红牛甜腻的气味。张锐的大嗓门从门缝里漏出来,在说什么架构图的事。
陈默推门进去。
热气扑面而来。会议桌上摊着两个披萨盒,金黄的芝士拉出细丝。炸鸡装在纸桶里,油渍浸透了纸壁。张锐正抓起一块披萨,咬了一大口,芝士沾到嘴角。
“陈总,来一块?”
“嗯。”
陈默拿了块边角的。饼皮烤得有点硬,嚼起来嘎吱响。他慢慢吃着,视线落在窗外。
雨还在下。
玻璃上水流纵横,外面的霓虹灯被切割成破碎的色块。一辆车驶过,车灯的光柱在水幕里扫过,瞬间照亮了雨丝的轨迹。
“架构图怎么样了?”他问。
王浩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公开部分基本定了。沈总监在调几个标注的位置,说要把蜜罐藏得更自然点。”
“她人呢?”
“刚去洗手间了。”
陈默点点头。他咽下最后一口披萨,喉咙有点干。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水滑下去,冻得胃里一缩。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短信。陈默掏出来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屏幕上只有一行字:“明天下午三点,方便吗?”
手指停在屏幕上方。
会议室里吵吵嚷嚷的。张锐在说某个技术细节,王浩反驳,两人争了起来。苏晴在分可乐,易拉罐拉环拉开时发出噗嗤的声响。
陈默盯着那行字。
雨声从窗外渗进来,像背景噪音。他拇指动了动,按出回复框,光标一闪一闪。
“哪里?”
短信发出去。他放下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塑料壳磕在木桌面上,发出闷响。
三分钟后,手机又震了。
“你公司楼下咖啡厅。我穿灰色夹克。”
陈默没回。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站起身。披萨盒里还剩几块,芝士已经凝固了,表面结出一层油光。炸鸡的香味变得有点腻,混着空调吹出的灰尘味。
“我先回办公室。”他说。
张锐嘴里塞着食物,含糊地应了一声。王浩挥挥手,眼睛没离开屏幕。
陈默拉开门走出去。
走廊的灯比会议室暗,白光惨惨的,照在浅灰色的地毯上。他的影子拖在后面,拉得很长。走到办公室门口,手放在把手上,又停住了。
他转身,走向消防通道。
铁门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响声。楼梯间里更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亮着,幽幽的光投在水泥台阶上。
陈默走到窗边。
窗户开着一条缝,雨丝飘进来,打在窗台上,积起一小滩水。凉风灌进来,带着潮湿的土腥味。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打火机咔哒一声。
火苗窜起来,照亮他半张脸。烟头红了,深吸一口,烟雾从鼻腔里缓缓呼出,混进潮湿的空气里。
父亲。
陈致远死的时候,他刚上大一。车祸,对方酒驾。葬礼上来的人不多,大多是研究所的同事。他们穿着黑西装,胸口别着白花,说话声音很低。
母亲没哭。
她站在墓碑前,背挺得笔直,手紧紧攥着一束白菊。花瓣被攥碎了,汁液染在指尖上。那天也在下雨,小雨,淅淅沥沥的,打湿了所有人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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