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陈默住的小区时,车载音响正放到一首钢琴曲的尾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低鸣。
沈清澜关掉音乐。她看着陈默把车停进车位,拉起手刹。仪表盘的蓝光暗下去,车窗外的路灯黄蒙蒙的。
“上去坐坐?”陈默问。他嗓子有点哑。
沈清澜点点头。她解开安全带,金属扣弹回去的声音很清脆。
电梯上行时,两人都没说话。陈默盯着楼层数字跳,沈清澜低头看手机屏幕。白光映在她脸上,睫毛投下细碎的影子。
门开了。陈默摸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咔哒一声,门向内滑开。
屋里没开灯。窗外的城市光透进来,在地板上铺了层灰蓝色的亮。陈默按亮玄关的灯,暖黄的光一下子漫开。
“拖鞋在柜子里。”他说。
沈清澜拉开柜门。里面整齐摆着两双拖鞋,一双灰色,一双深蓝色。她拿了蓝色的那双,鞋底很新,标签还没撕。
陈默走进客厅。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布料滑下去一半,悬在半空。
“喝水吗?”他问。
“我自己来。”沈清澜说。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冷气扑出来,带着蔬菜和牛奶的味道。
她拿出两瓶矿泉水。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摸上去凉丝丝的。
陈默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来,蓝光照亮他的半边脸。他登录公司后台,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
沈清澜把水放在茶几上。瓶底碰到玻璃,咚的一声轻响。
“查什么?”她问。
“日志。”陈默说,“吴斌那五十行查询,到底看了什么。”
沈清澜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椅子轮子在地板上滑出半道弧线,吱呀一声。
屏幕上代码滚动得很快。黑色背景,绿色和白色的字符一行行往下跳。陈默的眼睛跟着光标走,瞳孔里映出闪烁的光点。
“这里。”他忽然停住。
沈清澜凑过去看。屏幕上是数据库的查询日志,时间戳显示昨晚八点零三分。查询语句调用了用户画像模型的参数表,限制返回前五十行。
“他看了核心权重矩阵。”沈清澜说。
陈默没说话。他点开参数表的详细结构图。密密麻麻的字段名排列着,旁边标注着数据类型和说明。
权重矩阵占了三十七个字段。这些数字决定了模型如何给用户打标签,是算法最核心的部分。
“五十行够推导出架构吗?”陈默问。
沈清澜想了想。“如果是熟手,够猜个七七八八。但想复现,还差得远。”
陈默向后靠进沙发里。布面被他的重量压得凹陷下去,弹簧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赵志刚那边有能人。”他说,“如果他们拿到这五十行,再结合公开论文……”
“最多做出个六成像的东西。”沈清澜打断他,“我们上周刚更新了损失函数,这五十行里没有。”
陈默看向她。沈清澜的眼睛在屏幕光里很亮,像两枚黑色的宝石。
“你确定?”他问。
“确定。”沈清澜说,“更新是我亲手做的,日志还没同步到测试库。吴斌查的是上个月备份的版本。”
陈默长长吐了口气。气息在空气中散开,看不见形状。
他拿起矿泉水,拧开瓶盖。水涌进喉咙,凉意一直滑到胃里。
“那就是虚惊一场。”他说。
“不算虚惊。”沈清澜摇头,“他动了心思,这才是问题。”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声音。鸣笛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楼宇之间。
陈默合上电脑。屏幕暗下去,房间里的光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
“明天开全员会。”他说,“有些话得说清楚。”
“怎么说?”
“照实说。”陈默站起来,走到窗边,“有人被挖,没走。公司有救助基金,能用。再有下次,按竞业协议追责。”
沈清澜也站起来。她走到陈默身边,两人并肩看着窗外。远处写字楼的灯还亮着,方形的窗户像一个个发光的格子。
“会伤士气。”她说。
“不说更伤。”陈默转头看她,“藏着掖着,猜来猜去,人心就散了。”
沈清澜沉默了几秒。她抬起手,指尖在玻璃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
“我同意。”她说。
陈默手机震了。他掏出来看,是张伟发来的消息。
“吴斌刚给我发了邮件。”张伟写道,“说想明天一早找你谈谈。”
陈默回:“让他九点到公司。”
他放下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茶几上,震动声被闷在下面。
“他找你谈什么?”沈清澜问。
“不知道。”陈默说,“也许是辞职,也许是别的。”
“你觉得他会走吗?”
陈默想了想。“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今天把U盘掏出来了。”陈默说,“真要走的人,不会演这出。”
沈清澜嗯了一声。她走回沙发边,拿起自己的包。帆布包挎上肩膀时,带子摩擦毛衣,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