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被重新翻开,纸张粗糙,边缘沾着林间的露水与些许泥土。字迹不再是病房中的工整或狂乱,而是带着一种野性的、适应了新环境的流畅与力度,墨迹有时深浓,有时因匆忙而略显飞白。】
找到了。一片被遗忘的角落。
在针叶林深处,靠近一条早已干涸的古老河床旁,它静静地伫立着,如同大地生长出的一个疖子。小木屋。比想象中更破败,屋顶塌陷了一角,墙壁被藤蔓与某种发光的苔藓侵蚀,门轴断裂,歪斜地倚靠着。里面充斥着尘土、小型动物的粪便和岁月腐朽的气息。但结构大体完整,四壁犹在,能遮蔽大部分风雨。
这里没有黑金国际的监控,没有北镇协司的条令,没有过往任何身份的痕迹。只有死寂,以及风中传来的、远方变异生物的嚎叫。一种纯粹的、未被“文明”玷污的荒芜。
我花了半天时间粗略清理,用找到的破烂家具生起一小堆篝火,驱散阴湿与寒意。火光跳跃,映照着剥落的墙皮和地上摇曳的影子,像一个个无声起舞的幽灵。这里,暂时就是“斯劳特—卡英格兰德多斯”的巢穴了。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身体的,更是精神的。倚靠在冰冷的壁炉旁,裹紧从废墟中翻捡出的、带着霉味的毯子,意识很快沉入了黑暗。
然后,他来了。
这一次,没有书房,没有棋盘,没有任何多余的场景构建。
直接就是一片纯粹的、无边无际的意识空间。如同宇宙诞生前的虚无,但并非“源墟”那般令人敬畏的冰冷,而是更……私人,更……易于操控。阿曼托斯就站在我对面,距离不远不近,他的形态稳定而清晰,不再是模糊的投影或记录,更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于我思维中的“人”。
“环境简陋,但胜在安静,无人打扰。”他开口,声音直接回荡在我的意识核心,带着一丝近乎轻松的调侃,“看来你适应得比我想象的要快,斯劳特—卡英格兰德多斯。” 他念出我的新名字,音节流畅,仿佛早已熟悉。
我看着他,内心异常平静。经历了融合的冲击,知晓了世界的底层面貌,此刻面对他,愤怒与恐惧似乎都已沉淀,变成了一种……冷静的审视与接受。
“这里交流,更便捷,也更安全。”阿曼托斯继续说道,他抬手,周围虚无的意识空间中,开始自发地流淌起一些复杂的数据流和能量模型,它们如同活物般交织、演化,正是我这些天在现实中隐约感知、却无法准确把握的一些关于能量辨识与环境交互的要点。“随着融合的深化,我们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小。以后,我们可以像现在这样,随时进行无障碍的交流。你的疑问,我的知识,可以更直接地流动。”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严肃起来:“而基于我对‘神骸’能量以及意识本质的后续研究,在我……‘融入’你之前,理论上推导出了一种可能的技术方向。我称之为——‘意识形态下传重构技术’。”
新的词汇,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压在我的意识上。
“意识形态下传……重构?”我重复着,试图理解其含义。
“简单来说,”阿曼托斯解释道,他周围的数据流开始凝聚,构建出一个简化的人形光影模型,“当一个生命体的意识——其记忆、人格、思维模式的总和——在载体(通常是大脑)死亡后,如果能在极短时间内,被某种技术完整地‘读取’、‘备份’下来,那么,在拥有足够庞大能源和合适的新载体(可以是人造的生化躯体,也可以是高度拟真的机械体,甚至……是经过特殊调制的、空白或兼容的原有载体)的前提下,理论上,可以将这份备份的‘意识数据’,重新‘下载’、‘写入’新的载体,使其在物理现实中……‘复活’。”
复活?!
这个词让我意识核心剧烈一震。让死者复生?这简直是……触及神之领域的禁忌!
“这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意识……灵魂……怎么可能像数据一样被随意复制、粘贴?”
“所以它仅仅是理论,并且代价极其高昂。”阿曼托斯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讨论一个普通的物理公式,“首先,需要近乎无限的能源来支撑整个‘读取’、‘存储’和‘下传重构’的过程,其消耗远超你的想象,可能需要抽干数个大型聚变反应堆,甚至……利用‘神骸’级别的能量源。其次,意识数据的‘完整性’和‘保真度’是最大的技术瓶颈。任何微小的误差、数据丢失或污染,都可能导致重构出来的不再是原来的个体,而是扭曲的怪物,或者空有记忆的傀儡。”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个人形光影,光影内部立刻显现出无数细密、复杂如星河般的数据节点。“更重要的是,”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深沉的告诫,“这项技术本身,就像一把双刃剑。它能带来‘复活’的奇迹,也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伦理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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