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刮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地穴般的寂静里,竟显得有些吵。我停笔,屏息倾听。只有我的心跳,沉闷而缓慢,还有远处——永远存在的、像是这片土地本身在垂死呻吟的低沉呜咽。没事。继续。
昨天…或者说,上一次记录之后,我靠着那罐味道古怪的“食物”撑过了几天。那东西吃下去,胃里总有种沉甸甸的、不自然的饱腹感,不像以前吃压缩饼干那样实在。而且嘴里会残留一种金属的涩味,久久不散。水消耗得更快了。
今天,罐子终于见底。我用手指刮了半天,才将最后一点粉末送进嘴里。熟悉的饥饿感,像一条冰冷的蛇,重新缠绕上我的胃,并且比之前更紧,更凶。
必须再次出去。
方向…不能再去西边的公寓楼了,那里已经被我搜刮得如同被舔过的骨头。这次,我想往南试试。老乔克生前模糊提过,南边以前有个小型工业区,有些仓库。他说那里在灾难初期争夺得很厉害,后来好像被某种…“东西”占据了,去的人很少回来。但也许,正因为去的人少,反而可能留下点什么。
“东西”?我咀嚼着这个词。无非是更密集的徘徊者,或者变异得更彻底的怪物。饥饿让我愿意冒这个险。
整理“装备”的过程像一种麻木的仪式。磨得发亮的外套,污渍斑斑的工装裤,快要磨平的靴子。腰后的螺丝刀,手中的铁管。还有怀里,那本写了几页的日记和那支出水越来越不顺畅的笔。它们现在是我的锚,让我在无尽的漂泊和恐惧中,感觉到自己还存在着,还能思考,还能记录。
钻出地穴,铅灰色的天光刺得我眯了眯眼。风依旧带着那股甜腥,今天似乎还混杂了一丝…硫磺的味道?不确定。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南边的路确实更难走。废墟更加支离破碎,黑色的菌毯覆盖得几乎看不到原本的地面,踩上去有种软绵绵、黏糊糊的恶心感,仿佛踩在腐烂的巨兽内脏上。一些扭曲的、像是金属和血肉融合而成的怪异结构从瓦砾中探出,表面布满搏动般的幽微光芒。我尽量避开这些地方,老乔克说过,靠近这些东西,会做噩梦,甚至…产生幻觉。
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臭氧味和一种化学制品**的酸气。我不得不把破布做的简易面罩捂得更紧些。
穿过一片像是被巨大力量犁过的广场,我看到了老乔克所说的工业区轮廓。低矮的厂房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扭曲的钢架倔强地指向天空。几个高大的仓库相对完整,但外墙上布满了巨大的、像是被酸液腐蚀过的孔洞,以及纵横交错的、已经发黑干涸的喷溅状痕迹。
这里寂静得可怕。连风的呜咽声到了这里都似乎被吸收了。
我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损毁相对较轻的仓库。巨大的铁门有一扇歪斜地耷拉着,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我站在门口,像站在巨兽的食道前,一股混合着铁锈、机油、腐烂有机物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臊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
犹豫只在瞬间。饥饿驱使我迈开了脚步。
仓库内部空间极大,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高处几个破碎的天窗投下几缕灰尘飞舞的光柱。地上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机器零件、破损的木箱和不知名的垃圾,上面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菌斑。一些角落里,能看到巨大的、像是某种生物巢穴的遗留物——纠缠的毛发、破碎的骨骼(有些看起来不属于任何我知道的动物),以及一滩滩干涸的、发出恶臭的粘液。
我的心跳得很快。这里显然有,或者曾经有,极其危险的东西盘踞。
我握紧铁管,开始小心翼翼地搜寻。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眼睛不仅要搜寻可能存在的物资,还要时刻警惕黑暗中的任何动静。
第一个区域一无所获。只有锈蚀的机器和空荡荡的包装箱。失望开始蔓延。
转到第二排货架后面时,我的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咕噜噜”的滚动声。在这死寂中,这声音吓得我魂飞魄散,立刻蹲下身,缩到一个巨大的金属罐后面,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等了很久,没有预想中的咆哮或扑击。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
我慢慢探出头,看向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地上,躺着一个…人头大小的、布满灰尘的圆形物体。像是个…金属头盔?
我小心翼翼地靠过去,用铁管拨弄了一下。确实是一个头盔。样式很古老,不是现代军队的制式,更像是…博物馆里那种老式消防员或者早期工业工人戴的,有一个巨大的、玻璃面罩已经碎裂的观察窗。头盔上布满了划痕和凹痕,还有几处深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污渍。
谁会把一个头盔丢在这里?我把它捡起来,很沉。里面空荡荡,只有灰尘和几只死掉的虫子。
正当我准备扔掉这无用的东西时,借着天窗透下的微光,我注意到头盔内侧,靠近后颈的位置,似乎刻着什么。我用手擦去厚厚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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