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的风,卷着放射性尘霾和一股愈发浓重的、如同亿万菌丝腐烂般的甜腥气,永无止境地刮过“坩埚”与农场交界的那片焦土。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仿佛一块巨大的、肮脏的裹尸布,低低压在头顶,连偶尔漏下的稀薄阳光,也带着病态的苍白。
农场被那条无形的线切割开来。西区,“协司”的控制区,几台冒着黑烟的重型拖拉机正在锈红色的土地上蹒跚作业,翻起的泥土颜色深暗,散发着一股金属和**物混合的气息。持枪的士兵在外围巡逻,步伐沉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风信子所在的东区,以及更远方那片暗沉沉的、仿佛在缓缓呼吸的荒野。他们的存在,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一种冰冷的宣告——秩序与铁律在此。
东区,“风信子协约安约区”,则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悲壮的忙碌。没有重型机械,只有人影在贫瘠的土地上蠕动。他们用简陋的镐头和铁锹,一点点敲碎板结的土块,用手挑出里面尖锐的碎石和偶尔发现的、闪着不祥磷光的骨骸。耗子也在其中,他沉默地挥舞着铁锹,汗水混着尘土从他年轻却已显沧桑的脸上滑落,留下泥泞的沟壑。他不再去看那片曾经的苗圃废墟,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仿佛要将所有的迷茫和愤怒,都倾注到这坚硬的土地里。
阿特琉斯站在东区边缘一处稍高的土坡上,看着这一切。他的身影在灰暗天光下显得格外沉重。与“协司”的争吵暂时平息,但裂痕已生。嗜血被沃伦带走,关进了“协司”基地深处那铜墙铁壁的隔离舱,如同石沉大海,再无消息。而雷诺伊尔……
“协司”基地,三级隔离舱。
雷诺伊尔被束缚在特制的医疗床上,不仅仅是物理的拘束带,还有数道幽蓝色的能量场笼罩着他。他大部分时间处于镇静剂下的昏睡,但偶尔会突然惊醒。
此刻,他正剧烈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扼住咽喉般的声音。他左肩的伤口处,那些黑色的脉络如同活物般凸起、搏动,伤口深处半透明的触须疯狂舞动。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那片混沌的漩涡仿佛要吞噬一切。
“墙……墙在流血……”他嘶哑地低语,声音扭曲,“我听见了……它们在唱歌……在墙壁里……在管道里……那首歌……是悼亡曲……”
负责监控的“扳手”技术军士记录着数据,机械义眼冰冷无情,但他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却微微蜷缩了一下。这种介于疯狂与启示之间的状态,比纯粹的怪物更令人不安。
沃伦站在观察窗外,面无表情。雷诺伊尔的每一次呓语,都被记录下来,进行分析。这些破碎的词语——“流血的墙”、“悼亡曲”、“古老的睡眠”——正一点点拼凑出B-7扇区地下那恐怖存在的模糊轮廓。它不是简单的毁灭,而是一种……“回归”?一种将现有一切拉入其噩梦维度的“同化”?
农场东区,第一批复垦的土地上,终于冒出了几点孱弱的绿芽——是一种抗辐射的、被称为“铁稗”的变异谷物,口感粗糙,产量低下,但至少能果腹。这微小的成功,给风信子成员们死寂的眼中注入了一丝微光。他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点希望,如同守护着风中之烛。
然而,废土从不允许希望长久。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刺耳的警报再次划破“坩埚”的寂静。不是敌袭,而是来自农场东区外围的防御哨卡。
当阿特琉斯和斯劳沙带人赶到时,看到的是一副诡异的景象。哨卡外围,几个负责夜间警戒的成员僵立在原地,眼神空洞,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扭曲表情,他们的武器掉落在脚边,仿佛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而在更远处的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在晃动,它们移动的姿态极不自然,像是提线木偶,并且发出一种细微的、仿佛无数人同时在耳边呢喃的低语声。
“是‘低语者’!”斯劳沙的机械义眼瞬间调整到微光增强模式,声音凝重,“黑潮的衍生物……它们能散发精神干扰波,范围性的心智侵蚀!”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低语者”并没有发动攻击,它们只是在外围游荡,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如同无形的潮水,一**冲击着风信子成员的意志。已经有几个意志稍弱的队员开始出现精神恍惚、反应迟钝的症状。
“它们是在试探……或者说,是在‘播种’。”斯劳沙低声道,他快速操作着一个便携式信号探测器,屏幕上的波形混乱而充满恶意,“黑潮……它知道我们在这里。它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无处可逃。”
阿特琉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看着那些如同梦游般僵立的队员,又看向远方黑暗中那些扭曲的身影。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威胁,这是一场针对精神的战争。农场刚刚冒头的绿芽,在这无形的侵蚀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他接通了与“协司”临时指挥点的通讯,将情况简要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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