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灵霄派的银杏树叶染成了金箔色,风吹过,满地碎金般簌簌作响。李墨白正在修缮观星台的栏杆,新换的紫檀木泛着温润的光。西门霜端着刚煮好的秋梨汤走来,见他额角渗着汗,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歇会儿吧,楚家的孩子明日才到,不急着赶工。”
“得把栏杆修牢些,”李墨白接过汤碗,热气模糊了视线,“那孩子叫楚砚,听说性子皮实,别跟念安似的,总爱趴在栏杆上看云。”
念安背着个小布包从山道跑上来,里面鼓鼓囊囊的,狼崽跟在他身后,尾巴上沾着几片银杏叶。“爹!娘!我和狼崽去后山捡了野栗子,苏叔叔说的雪莲种子发新芽了!”
三人赶到药圃时,苏轻寒正蹲在暖棚里,小心翼翼地给雪莲幼苗盖上保温的棉絮。漠北带回的种子比预想中难养活,折腾了三个月才冒出点绿芽。“这东西金贵,”他抬头笑了笑,鼻尖沾着泥土,“得保持恒温,不然过不了冬。”
狼崽凑到暖棚边嗅了嗅,被苏轻寒轻轻推开:“别用你的大鼻子蹭,把芽儿碰坏了。”它委屈地呜咽一声,转而叼起念安的布包,往石桌上倒——里面滚出十几个圆滚滚的野栗子,壳上还沾着泥土。
“明天楚砚来了,正好煮栗子吃。”西门霜捡起个栗子,用指甲掐开小口,“他信里说,在太学读的是算经,还带了新出的《九章算术》,要跟念安一起看。”
李墨白忽然想起楚月,那个在皇陵里用生命护住凤印的姑娘,若她还在,看到弟弟这般出息,定会笑得眉眼弯弯。他摸了摸腰间的凤印——自丹房事后,暖玉便再无异常,只是偶尔在月圆夜会透出微光,像楚月的目光。
次日清晨,楚砚背着个书箧站在山门口,青布长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笔挺。他比念安年长三岁,眉眼间有楚月的影子,只是更显文气,见了李墨白,规规矩矩地作揖:“李世伯好,晚辈楚砚,叨扰了。”
“快进来,”西门霜笑着迎他,“念安盼了你好几日,昨晚还在念叨要带你去看雪莲。”
楚砚的书箧里果然装着本《九章算术》,还有几卷医书,说是太医院的老先生送的,让他转交给“懂医的李夫人”。“家姐生前总说,西门世伯母的医术比太医院的御医还好,”他翻开医书,里面夹着张楚月的小像,画中少女穿着鹅黄裙,站在寒梅树下,笑容明媚,“这是家姐十五岁时画的,她说等寻到凤印,就来灵霄派和你们一起看樱花。”
西门霜的眼眶热了,接过小像轻轻摩挲:“她若来,定会喜欢这里的春天。”
楚砚在灵霄派住了半月,每日除了和念安读书,便跟着李墨白打理药圃,偶尔也会缠着苏轻寒问西域的风土人情。这日傍晚,四人围坐在银杏树下剥栗子,楚砚忽然指着观星台的石壁:“那首诗写得真好,只是‘清风送我到云崖’,倒像是……在说解脱。”
李墨白心头一动:“你看出什么了?”
“晚辈在太学见过灵霄子的手札拓本,”楚砚从书箧里翻出张纸,“他的字迹偏瘦硬,可这诗的笔锋却圆润,倒像是……太医院院判的笔迹。”
苏轻寒凑过来一看,忽然拍了下大腿:“难怪!沈御医的手札里提过,那位院判最擅长模仿他人笔迹,当年灵霄子炼丹走火入魔,是他偷偷改了丹方,才没让毒丹流传出去!”
“这么说,”西门霜恍然,“这首诗是院判写的,他在劝灵霄子放下执念?”
念安抱着个烤栗子,含糊不清地说:“就像爹说的,长生不如吃栗子。”
众人都笑了,狼崽趁机叼走念安手里的栗子,蹿到银杏树上,引得满树金叶簌簌落下,落在楚月的小像上,像给她披了件金纱。
楚砚临走前,李墨白将凤印交给他:“这原该是楚家的东西,你带回京,交给镇北侯,让他供奉在太庙,也算给你姐姐一个交代。”
楚砚捧着凤印,指尖微微颤抖:“家姐若知凤印能得安宁,定会欣慰的。”他对着李墨白和西门霜深深一揖,“晚辈在太学读医书时,总想起家姐说的‘医者仁心’,待学有所成,定会回来帮世伯打理药圃。”
送走楚砚后,深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李墨白坐在廊下翻楚砚留下的医书,西门霜在旁缝补念安的棉袄,狼崽趴在脚边打盹,鼻息均匀。苏轻寒抱着坛新酿的桂花酒走来,拍开泥封,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尝尝?用后山的桂花酿的,比去年的甜。”
三人各斟了杯,酒液入喉,带着清冽的桂香。雨声敲打着银杏叶,像温柔的鼓点,远处的山雾漫上来,将灵霄派裹在一片朦胧里。
“说起来,”苏轻寒忽然道,“漠北的朋友来信,说那边发现了处古战场,出土的兵器上刻着灵霄派的云纹,像是……玄元年间的物件。”
“玄元年间,正是灵霄子在世时,”李墨白沉吟道,“或许他年轻时,也曾投笔从戎。”
西门霜想起那首诗里的“西域同观万里沙”,忽然笑了:“说不定,他和那位院判,当年也曾并肩作战,只是后来才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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