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时,许娇莲果然诞下一个女儿,眉眼弯弯,像极了她,尤其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深得能盛住蜜。仲老二抱着襁褓里的小丫头,手抖得像筛糠,咧着嘴笑,眼泪却顺着胡茬往下掉:“像……真像她娘……”
许娇莲靠在枕上,看着他这傻样,忍不住打趣:“仔细点,别把丫头摔了。”她往丫头襁褓里塞了个小布老虎,是刘寡妇连夜绣的,“叫啥名?想好了没?”
“叫盼儿。”仲老二脱口而出,声音还带着哽咽,“盼了这么久,可不就是盼儿么。”
悦悦趴在炕沿,小心翼翼地戳妹妹的小手:“盼儿妹妹,我是姐姐,以后护着你。”小石头也凑过来,把自己最宝贝的弹弓放在旁边:“给妹妹玩,谁敢欺负她,我打他!”
念安被仲老大抱着,凑过去看妹妹,小手想去摸,又怕弄疼了,举在半空直转悠,逗得大伙直笑。刘寡妇端着红糖小米粥进来,往许娇莲手里塞:“快趁热喝,补补身子。这丫头片子,比念安那会儿省事,刚生下来就睁着眼睛瞅我,机灵着呢。”
添了小丫头,家里更热闹了。仲老二成了“女儿奴”,每天下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盼儿,又是亲又是哄,连给念安编的小木车都先紧着盼儿用,惹得念安噘着嘴告状:“娘,爹偏心!”
许娇莲笑着拍他的头:“你是哥哥,得让着妹妹。”话虽这么说,却偷偷给念安塞了块麦芽糖,看着儿子舔着糖笑,心里软得像棉花。
绣坊的生意越来越好,许娇莲出了月子,便带着徒弟们赶制一批销往县城的嫁妆绣品。刘寡妇帮着照看两个小的,还把自己的绣活也捡了起来,她说:“得多攒点钱,给盼儿将来做嫁妆,要绣满一箱子才体面。”
仲老大编竹器的手艺也越发精湛,他给盼儿编了个小摇篮,上面刻着缠枝莲,还缀着小铃铛,盼儿躺在里面,一摇就“叮铃铃”响,乐得小手乱抓。
这天,许娇莲正在绣一幅“百子图”,是县太爷家儿媳妇订的,价钱给得极高。春桃凑过来,指着图上的胖娃娃:“莲儿姐,你看这娃娃,多像念安,圆滚滚的。”
许娇莲笑着点头,手里的金线却顿了顿——她想起刚嫁过来时,自己一个人坐在绣架前,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那时哪敢想,如今能有这么多孩子绕膝,有这么热热闹闹的家。
“莲儿姐,张老板派人来说,上次那批枕套卖得好,想再订二十对。”二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嫁过来后时常回村,帮着绣坊跑生意,脸上的气色越来越好。
“让他下定金,三天后取货。”许娇莲头也没抬,手里的针脚依旧细密,“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颜色搭得咋样。”
二丫凑过来,指着图上的石榴:“这红太艳了,换浅点的朱红,配着金线更显活。”她如今也是个懂行的,说出的话头头是道。
傍晚收工时,许娇莲抱着盼儿往家走,念安跟在旁边,背着仲老大给做的小竹篓,里面装着他捡的野栗子。“娘,妹妹饿了,她在啃手。”念安仰着小脸说,像个小大人。
许娇莲低头看,盼儿果然正吮着拳头,小嘴“吧唧”响,赶紧加快脚步:“回家给妹妹吃奶。”
院门口,仲老二正劈柴,见她们娘仨回来,扔下斧头就迎上来,先接过盼儿,在她脸上亲了口:“我闺女饿坏了吧?爹给你炖了鸡汤,让你娘多吃点。”
刘寡妇在灶间喊:“快进屋,栗子焖鸡刚出锅,香着呢!”
屋里的炕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栗子焖鸡、炒青菜、蒸南瓜,还有悦悦和小石头抢着端上来的凉拌黄瓜。仲老大给盼儿摇着摇篮,刘寡妇给许娇莲盛汤,仲老二往念安碗里夹鸡肉,悦悦和小石头比赛谁吃得快,满屋子的饭菜香混着笑声,把秋夜的凉都驱散了。
“前儿去镇上,见布庄新到了批洋布,滑溜溜的,给盼儿做襁褓正好。”仲老二突然说,往许娇莲碗里放了块鸡肝,“我订了两尺,过两天就能取。”
“又乱花钱。”许娇莲嘴上嗔怪,心里却暖烘烘的,“家里的粗布就挺好,软和。”
“咱闺女得用最好的。”仲老二笑得一脸得意,“等她长大,我给她盖三间大瓦房,比村里谁的都气派。”
刘寡妇笑着打他:“才多大点,就想盖瓦房?先把念安的启蒙先生请回来是正经,明年该念书了。”
“请,请最好的先生。”仲老二赶紧应,“让念安识文断字,将来考功名,给咱仲家光宗耀祖。”
念安似懂非懂,举着手里的鸡腿喊:“我要考功名!保护妹妹!”惹得大伙直笑。
夜里,盼儿睡熟了,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许娇莲坐在灯下,给盼儿缝新肚兜,上面绣着只小兔子。仲老二凑过来,帮她穿针线:“累不累?要不我给你捶捶肩。”
“不累。”许娇莲笑着摇头,“今天绣‘百子图’,突然想起刚嫁过来的时候,那时候院里的葡萄藤才刚发芽,你笨手笨脚地给我搭架子,说要让我在架下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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