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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娇莲能下床那天，天气格外好。仲老二背着她走出医院大门时，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风里带着杏花的甜香。她裹着仲老大新做的厚棉袄，怀里抱着裹成小粽子的娃，鼻尖蹭着孩子柔软的胎发，忽然就红了眼眶。
“哭啥？回家了该笑才对。”仲老二感觉到后背的颤抖，脚步放得更稳了些，声音里带着哄劝的温柔。
“就是高兴。”许娇莲把脸贴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二哥，你看天上的云，像不像咱娃的小被子？”
仲老二仰头看了看，咧开嘴笑：“像！等回去了，我给咱娃刻个云样子的长命锁。”
回到村里时，正是晌午。乡亲们听说他们回来了，都往院里凑。王婶拎着一篮鸡蛋，隔着篱笆就喊：“莲儿回来啦？快让婶看看娃！”
许娇莲被仲老二扶着坐在炕沿上，怀里的娃刚醒，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光景。王婶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孩子的小脸，啧啧道：“这小模样，真俊！跟莲儿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婶快坐。”许娇莲笑着往她手里塞了块糖，那是仲老二特意去供销社买的，“前阵子多亏您照应我爹。”
“谢啥！邻里邻居的。”王婶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娃，“这丫头有福气，刚生下来就惊动了半个村，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
正说着，李大叔扛着半袋小米进来了，粗布褂子上还沾着草屑：“莲儿，大叔也没啥好东西，这小米熬粥养人，你多喝点。”
“大叔，您太客气了。”许娇莲连忙让仲老二接过来，心里暖烘烘的。
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有的送布料，有的送红薯，还有的给娃塞了几毛压岁钱。屋里挤得满满当当，说话声、笑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像过年。仲老大在灶房忙着烧水，仲老二给大家递烟倒茶，许娇莲抱着娃，听着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觉得心里踏实得很。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娃满月这天。仲老二一早就起来扫院子，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特意穿上了那件新做的蓝布褂子，袖口的补丁都缝得整整齐齐，还在领口别了朵红纸剪的花。
“二哥，你这花别歪了。”许娇莲坐在炕边给娃换衣裳，那是件红底碎花的小袄，是她前几天赶着缝的，针脚细密，领口还绣了只小老虎。
仲老二摸了摸领口的花，嘿嘿笑：“歪点才好看。”他凑过去看娃，小家伙穿着新袄，显得更白了，正挥舞着小手抓他的手指，“你看她，知道今儿是自己的好日子呢。”
许娇莲笑着拍了拍娃的屁股：“咱悦悦可是个机灵鬼。”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热闹的脚步声。仲老大迎出去，嗓门洪亮：“来啦？快进屋坐！”
第一个进来的是许老爹，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拎着个布包。“给悦悦的。”他把布包往许娇莲手里塞，里面是个银锁，虽不大，却亮晶晶的，“前阵子托人去县城打的，保平安。”
“爹，您这是干啥……”许娇莲看着银锁，眼眶一热。
“给娃的，你收着。”许老爹摆了摆手，看着炕上的娃，嘴角咧得老大，“让外公抱抱。”
仲老二赶紧把娃抱给许老爹，老人家抱着孩子，手都在抖，嘴里念叨着：“好，好，真好……”
乡亲们也陆陆续续来了，院子里很快摆满了桌子，仲老大和几个年轻小伙忙着端菜——有炖得烂烂的鸡汤，有炒得喷香的鸡蛋，还有乡亲们带来的腌菜和粗粮馍，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王婶凑到许娇莲身边，看她穿着件新做的浅粉色褂子，头发梳得光溜溜的，别着朵绒花，笑着说：“莲儿这气色，比孕前还好呢！”
“王婶净说笑。”许娇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鬓角的绒花，那是仲老二特意给她买的。
“我说的是实话。”王婶拍了拍她的手，“你看你家老二，今天美得跟啥似的，见人就笑，嘴都合不拢了。”
许娇莲往院里看，仲老二正给李大叔递烟，脸上的笑容确实藏不住，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喜气。她心里甜滋滋的，像喝了蜜似的。
开席时，仲老大端着酒杯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今天是我家侄女悦悦的满月酒，多谢大家伙儿来捧场！我也没啥好说的，就敬大家一杯，以后有啥难处，尽管开口！”说完，他仰脖喝了个精光，脖子都红了。
乡亲们纷纷举杯，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李大叔喝了口酒，指着仲老二笑道：“老二，你可得好好疼莲儿和娃，不然我们可不答应！”
“那是自然！”仲老二赶紧站起来，给大家鞠躬，“我仲老二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娶了莲儿，有了悦悦。以后我一定好好干活，让她们娘俩吃香的喝辣的！”
许娇莲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抱着娃，给大家一一敬酒，虽然只是抿了一小口，心里却格外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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