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日头毒得像火,仲家兄弟的麦田里,麦穗耷拉着脑袋。远处别家的田早已收拾干净,只剩这片金黄还在烈日下摇晃。清晨六点,仲大明蹲在田埂上卷旱烟,烟丝簌簌往下掉,弟弟仲二虎闷头捆麦捆,麻绳勒得指节发白)
仲大明(猛吸一口烟,烟灰簌簌落在新割的麦茬上):“老二,今个儿得催催族里的人。往年收麦哪有这么磨蹭的?”
仲二虎(直起腰捶背,汗水在脊梁沟蜿蜒):“哥,昨儿三婶家收麦,全村人天不亮就下地。到咱这儿倒好,日上三竿才见人影......”
(远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七八个族里的汉子叼着草茎晃悠过来,四叔拄着锄头打头,裤脚还沾着露水)
四叔(嗓门洪亮,带着三分戏谑):“大明二虎,早饭备好了没?可别饿着我们干活!”
仲大明(强挤出笑,指甲掐进掌心):“早备好了,白面馒头就咸菜,锅里还温着。”
(众人呼啦围到地头的棚子下,仲二虎媳妇端着大盆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汉子们甩开腮帮子吃,有人把馒头掰开夹咸菜,有人灌着粗瓷碗里的稀粥,说笑声惊飞了麦垛上的麻雀)
(日上三竿,日头晒得人发蔫。众人慢悠悠扛起镰刀,刚割了两垄地,五叔突然直起腰)
五叔(抹了把汗,草帽檐压得低低的):“哎哟,日头太毒,我这老腰怕是要晒裂了。”
(话音未落,众人纷纷附和,锄头往麦堆上一扔,呼啦啦全撤了。仲大明望着空荡荡的麦田,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转身去井台挑水,扁担压得咯吱响)
(正午的蝉鸣刺耳,仲二虎蹲在树荫下啃冷馒头,媳妇端来一碗绿豆汤)
仲二虎媳妇(眼眶发红):“当家的,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昨儿我去借簸箕,听见东头婶子嚼舌根,说咱们兄弟俩请人干活还摆谱......”
仲二虎(攥紧馒头,碎屑簌簌落在衣襟上):“摆什么谱?请神容易送神难!”
(下午两点,众人踩着点儿回来。六弟抱着收音机,里面正唱《霍元甲》,磁带滋啦滋啦响。干活时也是有一搭没一搭,镰刀割麦的声音稀稀拉拉)
仲大明(终于忍不住,声音发颤):“各位叔伯兄弟,咱加把劲,天黑前收完行不?”
四叔(斜睨一眼,继续慢条斯理捆麦捆):“急啥?又不是给地主家干活。”
(晚上六点,暮色初合,众人把最后一捆麦子扔上板车,扛起农具就走。仲大明望着只收了一半的麦田,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得邦邦响)
仲二虎(突然把镰刀狠狠插进土里):“哥,明儿我去镇上雇人!”
仲大明(沉默许久,弯腰捡起镰刀):“雇人得花钱......再忍一天,就一天。”
(第三天傍晚,最后一捆麦子装上板车。仲大明划着一根火柴,火苗舔舐着麦茬,金黄的火焰腾起,照亮众人疲惫的脸。四叔凑过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四叔:“这下省心了,麦茬一烧,等着放水插秧。”
仲大明(盯着跳动的火焰,声音低沉):“四叔,明年收麦......”
四叔(摆摆手打断):“说这些干啥?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应该的。”
(话音未落,村头大喇叭突然响起:“全体村民注意!今晚十二点放水养地,准备插秧!”众人面面相觑,仲二虎蹲在地上狠狠踹了一脚土坷垃)
仲二虎(嘟囔):“真会赶时候。”
仲大明(望着远处亮起的灯火,把烟袋别进裤腰带):“先回家吃饭,夜里守水闸去。”
(月光爬上麦茬堆,远处蛙鸣渐起。仲家兄弟的板车轱辘声在土路上回响,车上的麦子晃悠着,洒下一路细碎的月光)
麦场月下话丰年
(夜露渐重,仲家兄弟把最后一车麦子卸在打麦场。月光铺在新脱粒的麦粒上,泛着细碎的银芒。仲大明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插进麦粒堆,听着沙沙的流泻声,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仲二虎倚着木杈,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的背心结出盐霜)
仲二虎(用袖口擦了把脸,声音发颤):“哥,咱们的麦子......终于归仓了。”
仲大明(抓起一把麦粒凑近月光,仔细端详):“你看这粒儿,饱满得能咬出油!虽说收得艰难,倒没糟蹋一颗好粮。”(指尖轻轻摩挲着麦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裤兜掏出个油纸包)
仲二虎(眼睛一亮):“是供销社买的白糖?”
仲大明(笑着把油纸包掰开,两小块白糖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今早上集特意留的,尝尝。”(掰下一半递过去,自己把糖块含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
(远处传来零星的狗吠,打麦场边的老槐树上,蝉鸣渐渐弱了下去。仲二虎把糖块含在腮帮,忽然噗嗤笑出声)
仲二虎:“哥,你还记得小时候偷队里麦穗的事儿不?咱俩被看场的王大爷追得满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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