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霓虹 第69章 旧窗台的月光

霜降过后，夜来得格外早。沈星晚坐在老宅的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爬上对面的墙。窗台是水泥糊的，边缘掉了块角，露出里面的碎石子，那是陆景琛当年亲手补的——那年台风把窗台冲垮了一角，他踩着梯子，用水泥和着碎砖抹上去，说“这样结实，能再撑十年”。如今十年早过了，那补过的地方倒成了最牢固的一块。

窗台上摆着个旧搪瓷杯，杯身上印着“劳动最光荣”，掉了半拉漆，露出银白的铁皮。这是陆景琛年轻时的奖品，他总爱用它泡浓茶，说“这杯子糙，配我的糙性子”。后来他走了，沈星晚就把被子洗干净，用来养了株仙人掌，说是“耐旱，像他”。此刻仙人掌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着胳膊的小人，随着月光慢慢挪。

“太奶奶，这杯子上的字怎么掉了？”小棠趴在窗台上，手指戳着搪瓷杯的缺口，她刚写完作业，铅笔屑蹭在袖口上，黑乎乎的。

“被你太爷爷磨掉的，”沈星晚笑了，用纸巾擦去她袖口的铅灰，“他总用袖子擦杯子，说‘洗啥，蹭蹭就干净’，久而久之，漆就掉了。”

小棠拿起杯子，对着月光看，忽然说：“里面有星星！”杯底沉着几粒沙子，是上次浇花时带进去的，此刻被月光照得发亮。

“那是你太爷爷留的‘纪念品’，”沈星晚指着窗外的老槐树，“他总爱在树下喝茶，风吹过，槐花都掉进杯子里，他也不捡，说‘花是香的，茶是苦的，混着喝才够味’。”

窗台右侧有道浅浅的刻痕，是陆景琛量身高的记号。最下面那道歪歪扭扭的，是他十五岁刻的，往上每隔几年就有一道，最后一道停在他四十岁那年，旁边歪着刻了个“星”字——那是她的名字。“他说‘以后就跟你比着长’，结果没等我超过他，他就不长了。”沈星晚的指尖抚过那道刻痕，像在抚摸一段凝固的时光。

小棠忽然指着窗台角落，那里有个生锈的铁盒：“太奶奶，这是什么？”

沈星晚打开铁盒，里面是些旧物件：半块橡皮，是陆景琛小时候用的，边角都磨圆了；一张电影票根，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看的《庐山恋》，日期已经模糊；还有颗掉了漆的纽扣，是他工装外套上的，她说“掉了多难看”，他却说“这样才像我的衣服”。

“都是你太爷爷的宝贝，”沈星晚拿起那颗纽扣，阳光好的时候，她总爱把它放在窗台上晒，说“让它沾点太阳的味道，就像他还在身边”。

月光移到窗台中央，照在铁盒上，里面的旧物件都泛着柔和的光。小棠打了个哈欠，靠在沈星晚怀里：“太爷爷是不是就藏在这窗台里呀？”

“是啊，”沈星晚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轻得像月光，“他就在这磨掉漆的杯子里，在这道身高痕里，在这铁盒的每样东西里。只要我们看着窗台，他就一直在。”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有人在轻轻哼着当年的歌谣。沈星晚抱着小棠，看着窗台上的月光，忽然觉得那道刻痕又长高了些，像陆景琛笑着说：“你看，我没骗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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