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军基地监控中心,冷光如霜。头顶的日光灯管缠着层层铜丝,每一次明灭,都在墙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影痕,在寂静中无声抽搐。
伊芙站在主屏前,深黑战斗服后颈渗着一层冷汗,早已僵硬。
她左臂的火焰徽章泛着微弱冷光,边缘那道凹陷的磨损痕迹格外扎眼——那是上次潜入卢米埃尔物资站时,被巡逻兵警棍砸出的伤,至今摸上去仍能感受到金属的咬合感。
主屏猝然切屏。画面撞入眼帘的瞬间,伊芙指节猛然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一具未通关玩家的培养舱占据中央:营养液早已浑浊发黑,泛着油膜般的暗绿光泽,黏稠液体沿舱壁缓缓滑落,汇入底部一滩腥臭的积液,其中漂浮着米粒大小的腐肉碎屑。
玩家的躯体在营养液中半悬,腹部溃烂出拳头大的空洞,惨白菌丝如活物般从中钻出,紧紧绞绕住胸前的营养管——管壁已被勒出深痕,营养液滴流迟缓,仅为标准值五分之一的“0.3ml/s”红色小字在屏幕旁跳动。
舱壁显示屏上,“意识提取进度40%”每跳一次,玩家的手指便轻微抽搐一下。
溃烂处的蛆虫被震得蠕动,在腐肉上刻下湿滑的轨迹,像在书写无人能读的求救信。
镜头缓缓推进。
伊芙屏住呼吸——溃烂创口深处,三只肥硕的蛆虫裹着黏液缓缓爬行,每动一下,就在腐肉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湿痕。
她胃里一阵翻涌,却强迫自己盯住那微弱的动作:它们还在动……说明意识尚未完全消散。
空气里仿佛飘来一股刺鼻的氨味,不是通风管的铁锈,而是从屏幕里透出来的,呛得人喉咙发紧。
“卢米埃尔根本没给他们留活路。”伊芙低声说,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战斗服的缝线,“通关是骗局,失败是献祭——他们连死人都不放过,要把每一克血肉都榨成魇的食物。”
旁边分屏骤亮,光线干净,与主屏形成刺眼对比。
是安娜的培养舱,舱内营养液清澈得能看见底,安娜的头发飘在水中。
科瓦列夫俯身贴在舱壁上,深棕军装袖口沾着圈营养液,左手仍攥着半张善念残页。
他没有擦拭,任液体滴落,在地面晕开暗痕。
机械义眼调至透明模式,淡蓝光落在安娜脸上,指尖轻轻碰了碰玻璃——动作极轻,像怕惊醒沉睡的孩子。
机械臂的关节轻响了一下,不是故障,而是他太过用力地控制颤抖的手。
科瓦列夫的身影并非实体,而是泛着淡蓝微光的投影,边缘随呼吸微微虚化,是他在游戏里的意识和现实安娜的舱体产生共鸣才形成的。
他左手善念残页与舱内安娜的意识波动同步泛光,残页纹路与安娜手腕的青铜手链虚影重合,机械义眼扫描时,屏幕跳出“投影稳定度92%,与安娜意识频率重合68%”的绿字,证明这是靠父女情撑起来的投影,非普通数据成像。
“爸把义肢改好了,加了防震模块。”他的声音穿过扬声器,沙哑而温柔,像穿过风雪的篝火,“记得你五岁那年,我第一次抱你,机械手太僵,把你捏疼了,你还哭着说‘爸爸的手是铁做的’……现在不会了。”
声音带着投影特有的细微电流杂音,却清晰传递出哽咽。
说“改好义肢”时,他机械义肢关节刻意放缓动作,展示新增的防震模块——模块上刻着极小的“А.Н”(安娜缩写),还刻了朵小牡丹,是安娜上次在游戏里画给他看的图案。
投影光落在模块上,与舱内安娜的手指虚影轻轻触碰,形成短暂的“跨次元触碰”,舱体营养液泛起细碎涟漪。
他指尖又碰了碰舱壁,像是确认女儿能听见,“等你醒,就带你去看真的牡丹。南美有个园子,开花时像铺了片粉霞,你肯定喜欢。”
伊芙移开目光,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了敲——安娜的舱壁贴着她昨天亲自补的“无副作用情绪补丁”,是用老陈那本《聊斋》残本提炼的,补丁边缘还留着淡绿的艾草印。
现在看来,至少暂时护住了安娜的意识,舱内没有一丝菌丝,干净得像块没被污染的冰。
刚踏出监控中心,走廊尽头突然冲来一道人影,脚步踉跄,带起一阵穿堂冷风。
灯光忽明忽暗,那人影在墙面上拉长又压缩,像一头困兽奔逃而来,几乎撞上伊芙。
是后勤兵阿凯,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左口袋鼓胀变形,隐约透出药管的轮廓,在幽光下泛着可疑的金属反光。
他看到伊芙,身体猛地顿住,却没站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一响,听得人膝盖发酸。
“伊芙姐!求你别赶我走!”阿凯双膝重重砸在水泥地上,颤抖着手掏出半支纳米解药,铝箔封口留着新鲜牙印,标签上的“卢米埃尔”字样已被手指磨得模糊。
他不敢抬头,声音哽咽:“我妹每天抓挠手臂喊疼……我只是想救她……我知道错了,但我不能看着她变成下一个腐烂舱体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