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16日,傍晚六点,首尔·汉江庄园。
落地窗开着,晚风带着一点初秋的凉意吹进来。
俊熙坐在长桌最前端,手边是一杯冰美式,杯壁的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滚。
对面坐着林智妍,她面前摊着十几份文件,最上面那份的标题赫然写着:《现代汽车集团内部现金流断裂预测——剩余可支配时间:72小时》
“通用那边已经把条款改到第三版了。”林智妍声音平静得像在念天气预报,“郑世永今天下午亲自飞了底特律,准备明天一早签字。
70%的控股权,外加蔚山一厂、二厂、三厂的永久使用权,作价只有亿韩元。
这是要把现代汽车的脊梁骨拆了卖废铁。”
俊熙用指尖敲了敲桌面,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亿?”他嗤笑一声,“通用是把我们当非洲殖民地了。”
林智妍抬眼:“他们算准了郑家撑不过这个月。银行团已经停贷,供应商断货,蔚山工厂工人两天没开工资。郑世永不签,就得看着十万工人上街。”
俊熙把咖啡杯推远,起身走到窗前。
“十万工人……”他声音低低的,像在自言自语,“十万张选票,十万条枪。”
林智妍没说话,只是把另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蔚山地区工会紧急联络网·1999版》
最上面一行红字:
核心骨干87人,外围积极分子312人,曾经参与1987年光州-蔚山大罢工的老人还有21个活着。
俊熙扫了一眼,嘴角终于勾起一点真正的笑意。
“东哲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三十个保温箱,九十万份鱼饼汤和紫菜包饭,现金三百万韩元一个信封,共一万两千个,已经在路上。”
林智妍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他还带了二十面新横幅,上面写的是——
‘李氏不来,宁可饿死’。”
俊熙笑出了声:“这小子越来越会玩了。”
1999年9月16日,夜里十一点,蔚山工厂正门。
雨突然下大了,砸得铁皮屋顶哗啦作响。
工人们三三两两蹲在避雨处抽烟,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像随时会熄灭的火。
通用谈判团下午五点走的,走的时候扔下一句话: “明天早上九点之前不签,工厂明天就停电停水。”
崔东哲的面包车队十点五十分准时到,一共三十辆,一字排开。
他没打伞,雨水顺着短发往下淌,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哥几个,”他站在雨里,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先吃饭,再谈别的。”
保温箱打开,热气混着雨水,瞬间把半边厂门熏得雾蒙蒙。
老工人金万福第一个走过去,手抖得厉害,接过一碗鱼饼汤,喝了一口,眼泪直接砸进碗里。
“你们……真是李氏的人?”
崔东哲把信封递给他:“拿了钱,明天别放通用那帮王八蛋进门就行。”
金万福没说话,只是把信封死死攥在手里,像攥着救命稻草。
十一点四十五分,最后一个信封发完。
崔东哲把空箱子踢回车里,回头看了眼厂门口那块锈迹斑斑的“现代汽车”牌子。
“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声音不高,却让三千多人同时屏住了呼吸,“这厂子要么姓韩,要么姓李。 绝不姓美。”
没人鼓掌,也没人喊口号。
只有雨声,和几千个信封在雨里被攥得沙沙响的声音。
1999年9月17日,凌晨三点,现代重工业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室。
灯亮了一整夜。
郑世永面前摆着三份文件: 通用的最终收购协议(已签字,只差最后一笔);
银行团的最后通牒(今天上午十点之前不还贷就查封);
秘书刚送来的照片——蔚山工厂门口,三千工人举着横幅,横幅上八个大字:
李氏不来,宁可饿死。
郑世永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烟。
他今年六十八岁,打拼了一辈子,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败给一句横幅。
凌晨四点半,他拨通了俊熙的私人号码。
电话只响一声就被接起。
“李会长……”他的声音像砂纸磨玻璃,“我们……谈谈?”
电话那头传来跑步机规律的“哒哒”声,俊熙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平静得可怕: “郑会长,我现在在跑十公里。您说。”
郑世永闭上眼,喉结滚动两下,终于把那句话挤出来: “现代汽车……70%的股权,我们郑家愿意……无条件并入李氏。”
跑步机的声音停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整整五秒,像故意让他听自己的心跳。
然后俊熙轻轻“哦”了一声: “行,我让人八点过去签字。”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语气忽然变得温和: “郑会长,别太难过。 你们郑家守了五十年的厂子,我会替你们守五百年。”
上午八点整,汉江庄园·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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