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
名字就叫“酒馆”。
两个人坐在屋檐上。
姜开已脱下蓑衣,手中拿着酒壶,仰头便是几大口。
“如你这样牛饮,多少酒都是不够的。”
世人皆知,“太公刀”姜开嗜酒如命,却从不见他醉过。
他极爱酒,却从不品酒,只大口地吃,吃得痛快了,才肯罢休。
若是遇上好酒,更是不肯停。
唯有一种酒,他总是喝不痛快,那便是身边这位朋友送的桃花酿。
这酒并不烈,但后劲极大,常人抿上一口,便要睡上三天。
偏偏他喝上三壶,也未必能睡上一天。
但他还是最爱这酒。
不是因着这酒,而是因着酿酒的人。
“便是不够,你也从不肯多拿两壶来。”
姜开有些幽怨。
“游子剑”这酒,从来最多只肯给他三壶,多一口都是没有的。
温游双手放在脑后,整个人躺在屋檐上,右腿微微屈起,那双向来明亮的眼睛,看着月亮时,有些失神:
“你说,月亮上,可是真有广寒宫?”
姜开嗤笑:
“你怎地还没喝酒,便醉了?”
温游也笑了:
“真是醉了。”
说着话,便起了身,脚尖一点,向旁边的屋檐飞掠过去,仿佛只是一眨眼,便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句,
“我醒酒去。”
姜开看一眼他的背影,又继续专注于手中的酒。
朋友送的桃花酿,他从不浪费。
只有全喝进肚子里,他才能安心。
至于朋友……
总归还死不了。
温游也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死不了,如果在接下来的三天不再遇上追杀的话。
不知是谁走了消息,如今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劫了蔡相生辰纲的,是“游子剑”温游。
好些人都在围追堵截,打算拿温游的人头,来换蔡相的十万两黄金。
温游将裹着腹部伤口的布条再次收紧,脚下一刻不停地飞掠过青草尖。
先前才刚离开酒馆没多久,他就再次遇上了追杀。
这一次来的人,显然比先前的几批武功更好,人数更多。
“他在那里!”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温游心里暗道一声“吾命休矣”,只是一个走神,脚下便踩了空。
这下是真的死定了!
*
再次恢复意识时,温游只觉得全身好像都散架了。
“你醒了?看来,又死不了了。”
温游叹了口气:
“让你失望了。我总是幸运的。”
流水声潺潺。
一个人走了过来。
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碗。
温游艰难起身:
“你为何总是不肯换一个碗?”
从他第一次在这里被救起后,这只破碗便成了他的专属。
哪怕已二十年过去,这只碗依旧健在。
“我打算留作纪念,以后传给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到那时,他们若是落魄了,这只‘游子剑’用过的碗或许可以让他们渡过难关。”
温游端过碗,熟练地一饮而尽。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旧被苦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想,这碗将来也许可以多一个名头,苦死‘游子剑’的碗。你这次又加了多少黄连?”
“没多少。总要避免你流血过多。”
温游瞬间明白。
这碗药里,加了刚刚好不足以抵消药性的黄连。
他轻叹一声:
“你若再如此,我总要同师父告状的。”
“我已经同师父告状了。等师父来了,可以给你借一个东风。”
温游:……
整个人跌回床上,然后又疼得“嘶”了一声,
“我果然同这里犯克。师父何时到?我想,为了不克到师父,我还是尽早离开才好。”
“那你可以直接死在外面,而不必每次受伤后,都装作落下悬崖,累得你师弟每次都得救你!他千辛万苦采的草药,全都喂给你了!”
熟悉的恨铁不成钢。
说话之人话音未落,人已站在温游的面前。
温游忙起身见礼:
“师父。”
来人一袭金黄色的锦缎衣裳,须发皆白,一双虎目却仍炯炯有神,瞪人一眼,便叫人心生胆怯。
这便是江湖人称“白眉虎”的张印,也就是温游的师父,凡印谷谷主。
张印虎目将徒弟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抓着徒弟的胳膊把了脉:
“果真是命硬,这般重的伤也死不了。”
温游讪讪一笑。
知道师父是在阴阳他,嫌弃他总是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张印干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问他:
“江湖上都说你劫了蔡相的生辰纲,此事可真?”
在师父面前,温游从不敢说谎:
“假。”
“那这传闻从何而来?”
温游垂下头,不说话了。
他从不说谎,但可以不开口。
张印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真该叫你死在外面才好!省得一天到晚气老子!小米,你去将谷里的出口全部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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