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未亮,尔晴便已起身。
一番梳洗,换上秀雅常服,虽依旧素净,却更衬得她肤白如玉,清丽动人。
她对着模糊的铜镜,仔细地将所有情绪收敛于平静的面容之下。
今日归家,是喜事。
宫门开启,拿着皇后宫中对牌和皇上口谕,尔晴乘坐着一辆略显简朴的青帷小车,缓缓驶出朱红宫门。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碌碌的声响。
她轻轻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逐渐喧嚣起来的街市,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陌生而真切的活力。
尔晴脸上不由得带上一抹笑意。
喜塔腊府邸位于内城,门第虽非顶尖显赫,却也透着官宦之家的清贵气象。
得知宫中女儿今日归来,府门早已敞开。
尔晴扶着宫女的手下车,抬头望见门前那块熟悉的匾额,眼眶不禁微微发热。
“晴儿!”一声难掩激动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尔晴抬眼望去,只见玛法在家仆的搀扶下,快步迎出来。
老人穿着家常的藏青色长袍,面容清癯,因久病而略显憔悴,但此刻见到心心念念的孙女,连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玛法!”尔晴再也忍不住,疾步上前,稳稳扶住老人的手臂,声音哽咽,“孙女不孝,这么久才回来看您。”
她仔细端详着祖父,心中微微一酸,玛法比她记忆中苍老了许多。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来保激动地拍着她的手背,上下打量着。
“让玛法好好看看,嗯,长高了,也更俊了,就是瞧着清减了些,在宫里受苦了?”
“没有,娘娘待我极好。”尔晴连忙摇头,搀扶着祖父往里走。
厅堂内,尔晴的父母也已等候多时。
阿玛穿着体面的绸衫,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却带了些被酒色浸染的虚浮之气,见到尔晴,脸上露出笑容,却也只是淡淡说了句:“回来了。”
额娘眼眶红红地上前拉着她的手,迭声问着在宫里是否安好,吃穿可还习惯。
尔晴一一应答着,心中感慨万千。
一家人难得团聚,午膳准备得甚是丰盛。
席间,玛法不断给尔晴夹菜,询问宫中趣事,尔晴拣些能说的、轻松的回禀,逗得老人开怀大笑,精神头看着竟比往日好了不少。
饭后,尔晴寻了机会,郑重提出要为玛法请脉。
阿玛额娘有些讶异,玛法却笑着伸出手:“哦?我们晴儿在宫里还学了这等本事?好啊,让祖父瞧瞧。”
尔晴净手凝神,三指轻轻搭上玛法腕间脉搏。
她垂着眼睫,神色专注,一股沉静安然的气度自然流露,竟让原本觉得小女儿胡闹的阿玛也下意识屏息了几分。
片刻后,尔晴收回手,温声道:“玛法乃年老气虚,脾胃运化之力减弱,加之平日饮食或许偏于油腻厚味,痰湿内蕴,以致时常感到胸闷乏力、头晕目眩、食欲不振。并非大病,但需好生调养,清淡饮食,戒酒戒腻,缓缓图之。”
她说的症状与来保平日感受丝毫不差,来保惊讶地睁大了眼:“晴儿,你……你这医术是跟哪位太医学的?竟如此精准!”
尔晴微微一笑:“玛法谬赞了,孙女不过是多看了几本医书,胡乱学的。待会儿孙女写个食疗方子并几味温和的药膳,您按时吃着,慢慢调理,身子自会轻健起来。”
她提笔写下药方,字迹清秀工整,药理由浅入深,看得来保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阿玛额娘则是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趁着气氛融洽,尔晴放下笔,沉吟片刻,终于说出了思虑已久的打算:“玛法,阿玛,额娘。女儿在宫中这些年,深感女子立足之艰难。如今蒙娘娘恩典,允我钻研医术。女儿想日后若有机会出宫,不想再依附父家或夫家,只想开一间小小的医馆,潜心医术,治病救人。既能安身立命,还能积累些福报,若侥幸能研习精深,救得几人,说不定也能在医道上留下些许微名,不负此生。”
她话音落下,厅内一时寂静。
阿玛首先皱起了眉头:“胡闹!女子行医,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你如今在皇后身边当差,已是极好的前程,安心侍奉,将来求个恩典,无论是聘与宗室子弟还是……”
他话未说完,意思却很明显,指望女儿能攀上高枝,光耀门楣。
额娘也附和:“是啊,晴儿,女人家最重要的便是寻个好归宿,相夫教子,这才是正理。行医太辛苦,也惹人闲话。”
尔晴心中微沉,正欲辩解,一直沉默的来保却猛地一拍桌子,虽力气不足,却自有一股威严:“糊涂!”
他瞪着儿子儿媳:“晴儿聪慧有志气,悬壶济世,积德行善,这难道不是大功德?名留青史,谁说只有男子可以?我看晴儿就很好!比那些只知攀附权贵的强过百倍!你们不准拖她后腿!”
尔晴心中一暖。
她看向仍在犹豫的父母,心念微转,又道:“阿玛近日是否常觉腰膝酸软,夜间起溺频繁?额娘是否时常心悸失眠,手足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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